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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找我?为什么是我?这太夸张了——不对,贝佐皇室知道我的事?」 「出生的时候有正式通知。就像通知洛克榭总统府一样。」 「喔。」 「然后大约在半年前,对方热情呼唤『特雷兹殿下乃是洛克榭唯一的王族,又是发现壁画的历史英雄之子,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成为贝佐家的夫婿!』甚至还派来了使者。不过我是在王宫接见他们的。」 「母后!你该不会就这么答应对方……?」 「没有。我跟班奈迪也说过,我们不能替孩子决定婚姻大事。无论对方是谁、有什么原因。」 「呼。」 「不过我当时也没办法直接拒绝。」 「…………」 「对方问我:『特雷兹殿下是否已有许婚的对象?』」 「…………母后怎么回答?」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说『我想目前还没有乙,又说『他现在年纪还小,我想他自己也还没有决定』。」 「太好了……」 「不过,特雷兹——我身为女王,以及这个国家的元首,假如狠下心不考虑你个人的意愿……我倒认为这门亲事不坏。」 「这点我懂。」 「真的?」 「那当然了,父王。伊库司托法只是个小国,竟然能够和贝佐·伊尔拓亚王国联姻,如果我不是当事人,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站在伊库司托法的立场,这件事一点坏处也没有。」 「说得好!特雷兹。王子殿下真是太帅厂!不过,你自己心里怎么想?无论菲或是我都不会勉 强你,况且现在也不是以前,拒绝对方也不会引来攻击。」 「我……现在……没想这些……」 「我想也是——十五岁通常不会想到结婚的。我十五岁那年也是一样,就算跟漂亮的大姊姊在 一起——抱歉,你们两个继续说吧。麻烦你了,菲。」 「谢谢。特雷兹,这件事迟早要做个决定—:就算是拒绝也一样。所以在这里我有个提议,只是提议而已,你要不要听听?」 「好。什么提议?」 :一十岁。我们以二十岁为限。在那之前,你要是能找到一个愿意互许终生的对象,我就正式拒绝贝佐皇室;要是找不到——」 「好的,陛下。到那时候,我就去当贝佐家的女婿。」 第一章 在那一天之前 第三早「在那一天之前」 世界历三三O六年年初 伊库司托法(伊库司王国)首都郡斯特郊外皇室离宫 「啊、找到了,原来在这里!特雷兹!你过来一下!」 「啊?哦……梅莉儿,你几时从斯贝伊尔回来的?」 「刚刚才到!」 「我们家这个新年过得很不得了……现在都还没处理完。」 「我听到报告了!先感谢你为祖国奉献!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不要罗嗦,马上过来我的房间!快点滚来!」 「怎么啦……?你生什么气?」 「少罗嗦!」 「好!特雷兹,给我坐在那里!」 「我已经坐下了。你房间又没被弄乱,不是完好无缺吗?哪像我的房间变成蜂窝——」 「『二十岁』的事,是真的吗?」 「啥?」 「回答我的问题!」 「呃,我不懂你的问题。」 「真是受不了!我是问,等你年满二十岁的时候,你是不是要成为贝佐皇室的三贝,娶大姊姊——玛蒂达公主殿下,也就是未来的女王陛下为妻,跟她相亲相爱,生了孩子之后成为下一任的国王或女王,是不是?」 「……你听谁说的?啊、是她本人说的啊。我知道了。」 「真的吗?是真的吗?天啊!居然是真的……」 「你干嘛这么沮丧……?又还没定案。」 「你说什么?」 「又还没定案。」 「为什么?」 「你漏掉关键重点了,不是『年满二十岁一定会娶乙,而是『如果我没能在二十岁之前,找到愿意跟我结婚的人才娶』。」 「什么……怎么这样……」 「这是母后给国家和我的犹豫时间。我考虑过自己的想法,加上国家的前途,所以答应这个条 件。母后是在两年前跟我说的,也就是十五岁的时候。」 「…………」 「说完了吗?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的人生还有三年就要分胜负,所以我想趁年轻的时候多增加一些历链——」 「快结婚!」 「什么?」 「你去跟大姊姊结婚!快点结婚,特雷兹!」 「咦?」 「你这个呆头鹅一定不知道,我看你想也想不到!大姊姊一直在等你啊!特雷兹,她在等着你 啊!那是望穿秋水的等待!她一心一意等你年满二十岁呢!」 「…………我是不知道你在那里听到——」 「快结婚!快点跟大姊姊结婚,而且要让她幸福!你这个呆瓜听到了没有?懂不懂?」 「听到了啦。而且我也知道梅莉儿有多么喜欢玛蒂达小姐了。」 「少岔开话题!为什么要等到二十岁?谁要嫁给你?根本没有人在知道你的处境之后,还愿意跟你互订终身吧!」 「这么笃定?这种事很难说……我不去说怎么知道……」 「什么?难道你心里已经有对象了?难道……难道是……你心里想的是那个名叫莉莉亚·休尔兹的女孩子吗?」 「果然没错?哎、我看你也不认识别的女孩子啦!」 「谁要你多管闲事。」 「对啦!我就是要管你!你的个性这么消极又懦弱,就算有人要跟你互许终身,你们也不可能顺顺利利的!你自己想想看,这世上有哪个女孩子在听到你说『我为了逃避跟门当户对的女孩结婚而想在二十岁之前跟你订婚,你愿意吗?』之后还会回答『好,我愿意。』的?更何况莉莉亚不知道你是王子,要是她知道了,还会像以前一样把你当成青梅竹马或朋友吗?以前打打闹闹的没有距离,等到她突然害怕,对你讲话毕恭毕敬的时候,你说该怎么办?」 「你还真是想讲就讲,毫不顾忌……不过我知道你的心向着玛蒂达小姐,所以我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的。你说的也许没错,可是既然我还没开口询问对方的意愿,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呢?我还没跟她提过,所以也不知道结果。虽然这一次不行,不过我会想办法在二十岁之前搞定这件 事的。所以::『个川你操心』。」 「唉呀……你也能这样侃侃而谈啦,看来真足越挫越勇啊,老弟。」 「你是妹妹啦!对了,你无所谓吗?」 「什么无所谓?」 「照你的意思,万一我真的娶了玛蒂达小姐,而你义喊她『姊姊』,我个就变成你的『姊夫』了吗?这一点,不知你是否愿意?」 「你这个臭小广得意起来厂,满嘴歪理,我听厂就个爽!』 「哇啊!哪家公土讲话这么粗鲁……」 「个过,如果真是那样,叫你哥哥也无妨。」 「咦?」 「我足说如果你真的娶她……相对的……」 「相对的?」 「你要让大姊姊聿福哦,特雷兹。」 「…………你在哭吗?」 「少罗嗦!你这无脑乇十!你真该去斯幅列史拓所—趟,看看那个纤细的人身上背负多少重担!人家跟我们家的无脑皇室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王八蛋!要是我是男人该有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帮她一起扛……」 「…………梅莉儿,这个、我——」 「我要祈祷!」 「啊?祈、祈祷什么?」 「祈祷老天保佑你跟你要告白的女孩子无法顺利发展。」 「那应该是『诅咒』吧?」 「少罗嗦,笨蛋。我话讲完了,滚出我的房间——!」· 「好啦,真受不了你。」 「等一下。」 「又怎么了?」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特雷兹,你是真心喜欢莉莉亚吗?」 *** 世界历三三O六年第三月四日 青空中微云半掩,平缓的地上有着成群建筑。 首都远处可见成排的公寓,其中几栋屋顶上面还有曝晒的衣物。 再过一阵子,当西来的风吹起—— 这片土地就会正式迎接春天的来临, 背靠着校舍的石墙,有个少女坐在新生草地上。 她有一头栗色长发,浅褐色的眸子,身上穿着冬天的灰色短外套和绿色格子裙。领口的小徽章,说明她是洛克榭首都第四高等学校的四年级学生。 少女以悠然的动作从草地上站起—— 开始跳舞。 长发飞扬,少女顺着华尔滋的节奏,一口气跳了三十步。 停下脚步。 「跳得好!不愧是莉莉亚!」 身后有个人对着独舞的少女暍采。 名叫莉莉亚的栗发少女甩着长发回头,清秀的脸庞浮现一抹苦笑: 「可惜我没有舞伴。」 这个星球唯一一块大陆东半部,有个庞大的联邦国家——洛克西昂努联邦。简称洛克榭。 第四高等学校就在这个国家的首都特别区里。 首都特别区是一块直径约三十公里的圆形区域,中央是府院机构集中地带,有总统府、议事堂、各行政部会以及法院等,外围是百货公司或观光饭店等商业区,最外围则是住宅区。 第四高等学校位在圆的边缘。若以时钟比喻,大约是九点半的位置。 三百多年前,校舍所在地只是一个小镇。直到洛克榭成立之后,新首都渐渐扩大,这里才被并入特别区,所以才会位在最外缘。 随着首都的人口不停增加,学校四周也盖了许多新公寓,但是都不算高。首都特别区的高度限制是五楼。 校园占地相当辽阔,四边长约六百公尺。就像在一整片公寓之中,硬生生开了一个大洞。 这里原本是小镇中心,校舍大半沿用教堂和议会等过去的建筑,呈现出古老庄严的气氛。不过其中也搀杂着新建成的建筑,使得校舍配置变得较为复杂,而且还有不少中庭。 广大的校园里立着树叶落尽的高大树木,还有宽广的草地,容得下两场足球比赛同时开始。 灰色的天空下,现在空无一人。 在草地的一角,莉莉亚站在三层楼高的古式校舍旁边苦笑: 「可惜我没有舞伴。」 一名黑发少女从旁边的门后走出。少女的皮肤雪白,有着一双黑眼珠,个子比莉莉亚稍微高了一点,长发绑成两束垂在脸颊旁边·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愧色: 「哎……我想总是会有办法的……」 「算了,无所『甲—梅格不用在意我,你难得找了赛隆同学当舞伴,跟他好好相处吧。」 莉莉亚边说边轻轻在名叫梅格的少女手上拍了一下。然后又问: 「大家还在练习吗?」 梅格点头,向刚走出来的校舍望去。从距离五公尺左右门里可窥见练习跳舞的教室,二十几个女学生把课桌椅搬开,正在认真地练习舞步。在外面也可以感受到她们的热情。 「大家都找到舞伴,显得很积极。」 莉莉亚有些沮丧,梅格连忙安慰她别放弃。 莉莉亚望向鼓励自己的同学,她身后的一大张海报跃入眼帘。醒目的告示贴在教室门外的公布栏上,上头以愉悦的舞动文字写着有关下月十三日举行的校园舞会事宜。 春季舞会是首都和近郊高等学校的传统行事之一,也是课程中的一环。除了培养社交舞的人才,也是让年轻人早点习惯社交礼仪。 四年级以上的学生都可以参加。由于是校方举办的舞会,学生可以在父母亲的同意下大方盛装出席,和同学或男女朋友一同享受美味的餐点、音乐和舞蹈直到深夜,不用担心家长责骂。 只不过在海报的最下端有一行残忍的文字: 『参加者须于舞会十日前登记舞伴。不允许任何例外。』 每年的舞会通知海报下面,都会注记这么一行。 直到今日,栗发的莉莉亚仍然没有找到舞伴,而黑发的梅格却是早早就找到了。 距离登记期限还有一个月。 可是从本月十二日到下个月一日是春假,放假期间当然不用到校。登记期限是下个月的三日,也是新学期开始第二天。换句话说,如果不能在学期结束前找到舞伴,几乎就是底定无法参加舞会。 「唉……」 两个女孩同时叹气。 叹完气,梅格和莉莉亚并肩坐在草地上。 望着灰色的天空,听着同学们拚命练舞的欢笑声,两人开始闲聊。 「我们家在春假期间要到喀思纳海岸去玩。莉莉亚呢?」 「思——目前定为未定。」 来㈠斯;X伊尔的梅格刚洛克榭语发问,莉莉亚为了她改用贝佐语回答。 rP目前定为未定』——今天新的贝佐语。」 梅格笑着说完之后,一面采看莉莉亚的神色,一面问道: 「那伊库司王国呢?不打算再去吗?」 莉莉亚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这次不去了。毕竟去那里又花时间又花钱,所以我们不曾在春假期间去过,况且新年那次也够了。」 「哦……我觉得,要是那个特雷兹来我们学校念书就奸了。」 下定决心的梅格说得很认真,却努力把语气装得稀松平常。 「咦——?特雷兹?也对,这样我就能硬拖他来参加舞会了。」 莉莉亚回答得干脆俐落,接着又说: 「算了,那是不可能的。他是个热爱伊库司王国的人,应该不打算离开吧。」 「是吗…:直t可惜……」 梅格若有所思的回答,莉莉亚一点也没听出她的心思。 「不要在意!」 「是?」 「梅格的缺点就是太过在意别人的心情,往往弄得自己也忧郁起来。初等学校的老师有没有在你的家庭联络簿上写过,要你多多享受自己的幸福?」 莉莉亚板起脸来教训梅格。 「有写过。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是,我发誓!」 一开始显得很惊讶的梅格,回答的语气却渐渐变得开朗。 「很好!春假啊——妈妈的假期还没确定,等确定之后,我们应该会在洛克榭里找个地方玩吧。妈妈也不讨厌旅行,说不定还会假藉军务名义到处乱跑。以前也常常听她临时才说明天要去哪里的。」 「希望你们能顺利成行。要是出去玩,记得带纪念品给我。」 「遵命。你也是。」 就在两人握拳轻敲交换承诺之时,听见身后传来同学的呼唤: 「你们两个——我们练完罗——」 莉莉亚高声回了一句谢谢,依旧坐在草地上。 「妈妈也真是的——」 听见她没来由的一句,梅格再度望向她。只见莉莉亚抬头仰望天空,喃喃说道: 「其实可以跟那个少校再婚啊……」 「……那个大使馆的人?」 「对。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他们聊得好开心。妈妈平常看起来就比实际年龄还年轻,可是一和少校聊天显得特别年轻。」 「莉莉亚——你妈妈要是再婚,你想到爸爸的时候,感觉不会怪怪的吗?」 莉莉亚摇摇头: 「完全不会。我从小就是妈妈独力养大,没有爸爸早已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感伤。在初等学校时,老师也以为我没有爸爸会觉得寂寞,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这回事,也不认为有什么分别。举个例子来说,梅格有两个弟弟,却没有哥哥或姊姊,要是有人因此问你寂不寂寞,你应该也会回答『不』吧?」 「原来如此……我奸像有点懂,又不是很懂。」 「即便如此,我还不是一样长这么大了?我已经长大了,我觉得妈妈也该去追求她的幸福了。以现在的情形,我去住宿舍也无所谓。宿舍有宿舍的好处,室友们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好像也满有意思的。」 看着莉莉亚的笑容,梅格只说了一声「是啊」,马上起身把手伸向莉莉亚。 「我们该走了。」 「好。」 拉着她的手,莉莉亚站直身子,趁势牵着梅格踏着舞步,跌跌撞撞晃进教室。 *** 就在莉莉亚和梅格跳舞时,莉莉亚的母亲艾莉森·威汀顿·休尔兹在家里接到一通电话。 『喂?这里是休尔兹家。』 『午安,艾莉森小姐,我是特雷兹。好久不见。』 『唉呀,午安。』 『现在方便讲话吗?我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 『方便啊。下午天气不好,飞行计划全取消了,我也才刚到家。』 『幸好。这个,之前聊过莉莉亚春假时的旅行……不好意思,如果你们来伊库司托法玩,我可能没办法陪你们。』 『唉呀。』 『对不起。「家」里有客人……』 『思——你说的「客人」是大人物吧?昨天我们单位在讨论飞行地点时,上头也通知「访客光临,首都近郊不准飞行」。』 『是,应该就是您所想的那样。』 『那就真的不行了……我正准备订定春假计划。因为寒假遇到那件事,所以伊库司也在我的考虑之中。』 『都怪我太窝囊了、没用、对不起……』 『就是啊。拿出气魄来呀,气魄!』 『是!所以我想跟您商量,不知您对路妥尼河口地区有没有兴趣?北海的虾子·干贝、螃蟹都很好吃。』 『我没去过,不过满想去的。为什么会有这个提议?』 『如果,只是如果而已。如果工作上有需要,我也许会从埃里特沙开车过去,刚好可以在那里停留。详情不能说太多,不过之后——』 『思……接下来的应该不能在这里说吧。我之后用基地的秘密线路打过去再聊。大约是明天的这个时间如何?虽然明天放假,我还是可以进基地。』 『好,我明天一整天都在。』 『思,那就等到时候再聊。』 『收到。这件事就明天再说。不过我有另外一件事想请教……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什么事?你先说吧。』 『是……艾莉森小姐,您和「天国的」维尔先生相隔那么远,虽然也是事出有因,可是说真的——您觉得呢?』 『思——其实就整体来看,我不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我也不觉得难过。』 『这样啊……您不觉得寂寞孤单吗?』 『不会耶。我们在学生时代就把一辈子的亲热用完了。在这里虽然有点不放心,要我说吗?』 『不、不用了,这样就够了。』 『我认为那个人现在正在做他真正想做的事。选择这样的生活,也算是我身为妻子对他的支持,这就够了。』 他想做的事是指?』 『简单的说——差不多是「帮助世界」吧。 『帮助世界吗……』 『对。当年一个决定让世界有这么大的改变,他觉得自己要负点责任,至少得让今后局势往更 好的方向发展。所以他想做点贡献,好好发挥为了这个目的得到的力量。乙 『原来如此……我也常常思考,自己能够为祖国伊库司托法做些什么。从今以后……我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列为第一考量呢? 这个个问题我可没办法回答,就算问那个人也一样。正确答案可是因人而异的。』 呵说的也是。不好意思。』 『不过,我自己的看法——当我做出重要决定时,要是身旁的人愿意笑着赞同,那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 『不要急,还有三年不是吗?』 『是的。谢谢您。』 『那我们明天再联络罗。讨论我们的「春假旅行」』 『收到。我会等您的电话——对了,到时候您要跟我爸妈聊聊吗?』 『啊、拜托你了,麻烦跟他们说一下。再见罗。』 *** 艾莉森在自家挂上电话时,距首都百余公里之外的某个地方枪声大作,不绝于耳。 那里是个特殊的洼地。洛克榭全境几乎都是平原,少有山谷起伏,就在洛克榭惯有的麦田风光中,唯独那里凹了一个大洞。 正方形洼地边长约一公里,深约二十米,底部几乎一片平坦。洼地边缘堆起一整圈四十五度角的沙包,防止遇到大雨坍塌。而且在洼地与麦田之间也有三公尺高的土墙,密密围住洼地,不留空隙地将两边区隔开来。 这个怎么看都不自然的洼地,从前是个蓄水池。四百年前动用许多人力挖出来的池子,引入附近河川的水源,专供农业使用。 但在八十多年前,新运河使得河川改道,池子乾枯之后只留下一个洼地。 后来的洛克榭政府便将这里当做军队的试射场。由于四周围有土墙,不怕子弹飞到外面,而且就算在下面试射新武器,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 洼地底部分成东西两半,西半部是露天射击场,东半部是战斗训练场——有些地方是搭有遮篷的精密射击场,还有几问室内训练用的组合屋。 四个角落各有一座钢铁哨塔,塔下有小小的房舍。田边并排着几栋农业仓库,其实都是武器弹药库。 灰暗的天空下,露天射击场的南端有三个男人。 「装弹中!」 一个身穿西装、年约二十多岁的男子一面用贝佐语大喊,一面跪在潮湿的泥土上,丝毫不怕弄脏黑色西装裤。他快速更换手中枪械的弹匣。 枪声在他的左右响起。距离五公尺之外,两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正在朝着前方开枪·其中一人身材魁武,另一人个头比较矮小,同样穿着好像上班族的西装。..,人部带着小玎塞。 震耳欲聋的枪响和微微硝烟从长约九十公分的来福枪管冒出。枪械下方有突出的弯曲长弹匣,还有奸像弄弯铁管制成的枪托,以及类似手枪的握把· 这是一把利用开关来切换单发射击或连续发射的枪,为了与机关枪区别,称之为短机关枪。 射击中的两名男子正在单发射击,但是速度极快 发射出去的子弹击中四十公尺外的人型立板,铁板发出尖锐的声响和火花向后倒下。 在正中间的男子蹲下时,前方站着三十面以上的铁板,这时已经二倒下,数量急速减少。 二十几岁的男子俐落地装填弯曲弹匣,左手拉了一下枪栓上的装弹杆,大喊一声: 「装弹完毕!」 说完便以原姿势举枪向前瞄准,却看到前方已经没有立板,愣愣说道: 「咦?打完了吗?」 「打完了。」「打完了。」 左右两人同声回答,双手维持持枪姿态,枪身犹兀自散发白色薄烟。 「啐——射击结束。」 补充了子弹却没法射击,男子只好悻悻然扣上保险,站起身来。 他们身后距离约二十公尺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距离洼地南端约有五十公尺。 木桌两旁备有长椅,桌上有大量弹药箱、备用弹匣,以及两挺枪托前折的同型短机关枪。此外还摆着几个水壶与一只迷你无线电。 桌子后面站着两个男人。 两人年约三十五、六岁,也是同样西装毕挺,甚至打了领带,与场地完全不搭调。其中一人蓄着小平头,目光锐利,流露出职业军人的气质;另一人则戴着眼镜,相较之下像个学者。 「结果看来不错,少校。」 看着手中的马表,目光锐利的男子向身旁的男子如此说道——用的是贝佐语。 被唤作少校的眼镜男子以温和表情点了点头。 这个人就是斯贝伊尔皇家陆军的特拉伐斯少校,目前任职于驻洛克榭大使馆。他看着试射的三人背着卸下弹匣的枪械走回来,这才开口说道: 「看起来满不错的。全自动射击也很方便。」 「不愧是洛克榭,名不虚传啊。他们在枪炮方面确实比我国进步。」 「是啊。」 特拉伐斯少校低声应道。二人正好走过来,一面将长枪和弹匣放在桌上,一面依照顺序述说试射感想。 「这枪不错。」 「派得上用场,战斗力应该会提升不少。但是没有枪栓固定装置,得花点时间习惯。」 「我想让敦我射击的表哥也用用看,只要三把就好。能不能帮我包起来?」 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最后说完,又随口问少校要不要一起试射,语气十分轻松。 「也好。」 特拉伐斯少校将桌上的无线电拿到嘴边,按下通话钮: 『接下来是全体试射。一百座练习靶随机升起。最远距离四百。看我左手挥下开始。完毕。』 他用洛克榭语说完,隔了三秒,一个男声回覆「收到」。少校又对无线电说: 『爱克丝。你听到了吧?两百以外的靶子交给你。完毕。』 一秒钟后,一个年轻的女声以贝佐语回覆: 『收到。这里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完毕。』 「好。准备。」 特拉伐斯少校简洁说完,五人立刻拿起装满子弹的弹匣,各自装进西装和长裤的口袋。 他们每人拿着五个沉甸甸的弹匣,最后才抓起短机关枪,并且展开原先折起的枪托。五人分散站成间隔五公尺的横排往前走,直到暗绿色的空弹壳散落一地的地方才停下。 「装弹。」 随着特拉伐斯少校的命令,男人们向着正前方动手装上弹匣。他们解开保险装置,推动装弹 杆,让第一发子弹进入枪身最后端的膛室,接下来只剩扣扳机了。 最年轻的人开口了: 「这次留一点给我打吧。」 「那你就别劈哩啪啦乱射。」 一旁的伙伴这么回应。 五名男子的眼前只有一大片平坦的潮湿泥土,直到一公里远的地方,中间什么也没有。 「差不多了。准备启动。」 东南方哨塔上有个拿着望远镜的士兵,站在防弹玻璃后观望特拉伐斯少校等人就位。士兵身穿绿色的洛克榭军战斗服,身后还有四个身穿同样服饰的男子。 两名阶级最低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两眼紧盯面前的机械:另外两名则是中年军官,同样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洼地内的动态· 一听到启动指示,两名年轻士兵立刻把手栘到面前成排的操纵杆上。 那是一个有如琴键的操作面板,上面有十排可由下往上扳的小操纵杆。一排有十个,每个士兵面前各有一百个,每个操纵杆旁都有小灯号。 当士兵将操纵杆往上推,射击场的靶板就会立刻竖起,灯号会变成绿色,依距离远近不同,绿灯三到五杪之后转为蓝色。常靶板被击倒时会亮起红灯:若是在亮起蓝灯之后击倒,红灯和蓝灯会同时发亮,表示射击者多快击倒敌兵。 要竖起哪一个靶板,也就是敌人会出现在哪个距离,全凭操作者的意思。操纵杆的纵行与距离相应,最近距离二十公尺,最远可达八百公尺。目前依照指示设定在四百公尺。 此外在斜上方还有个转盘,目前已经转到刻度一百,代表面板操纵杆容许一百次操作。 面对洛克榭军方最新的机械式打靶装置,望远镜里的特拉伐斯少校缓缓举起左手 在这时候,还有一个人也正从透镜后方远远注视特拉伐斯少校。 透镜中央有一条横线,中心点画着三个锯齿图案。 那是狙击枪的望远镜,三个锯齿图案分别表示不同射程的准星。左下有一排距离测定刻度,从透镜中望去,大约和一个人差不多高。 这把狙击枪位在特拉伐斯少校等人身后数十公尺。从南面斜坡稍微往上走,有人正拿着这把枪,从楼梯平台观望。 约双人床大小的平台上面铺了一块布,狙击手就伏卧在上面·那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一头黑色短发,同样穿着西装。 曾经在伊库司王国的银白世界大展身手的细长狙击枪,稳稳架在前方的沙包。女子锐利的右眼盯着望远镜,黑色的左眼正视前方,一眨也不眨。 枪身旁摆着装满子弹的备用弹匣,和一个收音机大小的迷你无线电。一条电线从无线电延伸 出来,接到她的耳朵和喉咙。 准星瞄准特拉伐斯少校的背部正中央。她用右手食指解开保险,直接将指尖栘到扳机上。 「忘不了的。」 女子轻轻地喃喃自语。 十九年前—— 「爸爸要去执行重要的任务,你要做个乖宝宝喔。还记得爸爸说过什么吗?」 「忠于任务,直到最后一刻!」 「对。所以爱克丝,你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跟妈妈一起对爸爸说『你回来了』!」 「很好!我们家的小军人最棒了!」 「嘿嘿嘿。」 「好了,那我走啦。爱克丝,你明早起床时,爸爸已经在飞机上,要飞到东边去了。」 「路上小心。」 「好,我会的——晚安了,爱克丝。」 「晚安,爸爸。从明天起,你也要跟我的照片说晚安哟!不要忘记哟!」 「真是高兴啊——可是爸爸出任务时不能带着你的照片,不过爸爸会随时想起你可爱的小脸,晚上睡前跟你说晚安,奸不好?」 「葛拉兹·安斯贾上尉,日前于作战中途因飞机意外而殉职,特此报告——」 五年前—— 『他不是死于意外。』 『什么——?你是谁?再不回答,我就挂电话了。』 『葛拉兹·安斯贾,不是死于意外。』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你要知道,葛拉兹·安斯贾是被人杀害,为了隐瞒真相才对外宣称意外死亡。』 『……为什么?』 『你自己去问吧。』 『——问谁?』 『特拉伐斯。下个月起担任你的长宫的人。』 『………………』 『小心一点。还有,好好想想「忠于任务,直到最后一刻!」永远是对的吗?』 『……………………』 「忘不了的。」 在爱克丝低喃之后,只见特拉伐斯少校的左手挥下,然后快动作握住短机关枪。 「开始!」 看着他的动作的人发号施令,两名士兵立刻用右手开始随意拨起操纵杆。 黑色人形钢板从土里升起。 五名散开站立的男子分别瞄准前方的标靶,毫不犹豫地开枪。 空气中只有尖锐的枪声,还有子弹打穿金属的声音。 特拉伐斯少校眼前有两块钢板同时立起,距离分别是四十公尺与八十公尺,他花了0.5秒开了两枪。 不理会两块钢板以些微的时间差倒下,他的视线—已经栘到下一个标靶·就在四百公尺之外,有个小如芝麻的黑点立起——那是短机关枪无法瞄准的距离。 一个划破空气的声音马上划过他的头顶,击中远方的芝麻。 在特拉伐斯少校等人身后数十公尺处,一枚狙击枪弹壳高高跃起,还没有落地,伏卧在地的女子已经发射第二发,命中另一个目标。 体格壮硕的中年男子面前突然竖起一块靶板,距离只有二十公尺。男子立刻切换成自动射击,利用连发的反作用力从目标的左下开始往上射击,成群飞出的子弹立刻把目标打倒在地,甚至连标靶的木制支架都给打坏了。 「装弹!」 男子的枪里还剩一发子弹。他俐落取下弹匣,换上新的弹匣。左右两名同伴则自动将他面前列为自己的守备范围。一站起来的靶马上又被击倒。 看见中年男子迅速装填完毕,回到射击位置,一旁的青年口中念念有词: 「唉,真想让我表哥也试试。」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华尔滋的节奏击倒三个连续立起的靶板。 站在玻璃后方,洛克榭军官听着沉闷的枪声,观察灯号转红的情况。 「这些人厉害到让人讨厌,真是受不了。」 军官自言自语。面前两名士兵拚命拨起操作杆,却没有一个灯号转成蓝色。 「太厉害了,厉害到想请他们敦敦我们。」 枪声终于停了。 另一名军官转头朝控制台瞄了一眼。 操作盘清一色是红灯,无一例外。 「真是一群怪物。」 *** 「多谢各位的关照。告辞了。」 跟那名称呼他们为怪物的洛克榭军官打完招呼,特拉伐斯少校走进一辆十二人座的小巴士·个头矮小的中年男子随即启动引擎,驾车离开这个洼地。在阴暗的天色下,厢型车吐着黑烟行驶在田间小路上· 少校和部下随意坐在发出喀啦声响的汽车座椅上,有人拿着水壶喝水,也有人嚼口香糖,或是愣愣看着窗外,都是一副无聊的么样。 「好,差不多该决定了。」 特拉伐斯少校以只有两排之后的爱克丝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着,同时起身抓住扶手,转身面向车尾。 「全体听着——」 以不输给汽车噪音的音量说话。众人注视着他,驾驶也略微放慢速度。 「——我打算趁现在来决定一下各位在这趟任务用的名字。」 特拉伐斯少校说完,坐在最后排的年轻男子应声说道: 「等好久罗。」 每当遇到重要作战,他们都要替自己取新的假名,并在作战过程全程使用假名。 「依旧由我决定,可以吗?」 听到特拉伐斯少校的问题,全体点头同意。 「那么——」 少校清了清喉咙,指着坐在眼前的爱克丝: 「安。」 「收到。」 特拉伐斯少校接着指向最后排的青年,也就是在大使馆报告点心部队战果的人。 「伊兹玛。」 「收到!从今天起我就是伊兹玛,请各位多多指教!」 然后特拉伐斯少校指向自己身旁的短发男子。那个人眼神锐利,已经看表看了奸一会儿。 「『乌诺』。」 「收到。」 接着是年约四十多岁的结实男子。也是在救援「导师」行动中,打扮成钓客的散弹枪手。 「『艾德』。」 「收到,少校。」 最后才是坐在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 「奥塞特。」 「收到·大家多多指教。」 「老样子,叫我『领队』就好。完毕。」 特拉伐斯少校说完,只见伊兹玛举手: 「领队老师!我有问题——这些名字是从哪来的?」 浅浅一笑的少校回答: 「是我以前在一本练字的绘本里看过的人物。这些都是母音开头的名字。」 「这样啊?伊兹玛址里面最年轻又最帅的人吗?」 特拉伐斯少校的表情变得很认真: 「不……我记得那是个聒噪的老太婆。」 「真适合。」 奥塞特和艾德异口同声。 *** 当巴士在洛克榭田间悠然行驶时—— 遥远西方的贝佐·伊尔拓亚联合王国某处正准备迎接黎明。只不过那里一片狂风大雨,微明的天光照不进来,阴暗的四周显得很不平静。 一栋静静的建筑物在风雨中的幽暗下矗立。 它是五排狭窄细长的楼房,中央由一栋较宽的建筑串连在一起,全部都以黑色石材砌成。所有的窗户都嵌有坚固的铁窗,而且屋顶四个角落都有监视塔,上头的探照灯随时在各处游栘,与一群手持来福枪或散弹枪的男子一同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 建筑物四周围了一圈高约二十公尺的黑色围墙,墙外是一望无际的乾草原,只有零星的矮小草丛散布,除此之外就是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没有任何人工照明。 这是斯贝伊尔的重刑犯监狱,地点鲜有人知。在这个没有死刑的王国,罪犯的刑责越重,刑期就会变得越长。 刑期超过一百年的犯人,会被送到这里终身监禁。 「四十二号犯人,出来。」 门轴轧轧作响,某一间单人房的房门打开。 早在房门打开之前,铁窗之间已有四把散弹枪的枪管伸进去对着室内。狱警们进门之后,也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枪口对着两公尺前的床上人影,食指更是扣在扳机上。 绑在枪管上的小型强力手电筒,明晃晃照亮那张由石块砌成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裹在深褐色的毛毯里。 久未修剪的长发披散在侧脸上,屋里只听得见他平缓的呼吸声。尽管强光照在他身上,那个人仍然睡得极沉。 刺眼的强光照了十数秒后,终于有了反应。 「思……?」 他微微睁开眼睛,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却令狱警们紧张得浑身一颤,铁窗之间的枪管也发小碰撞声响。 「四十二号犯人,起来。」 开门的狱警又重覆了一次。他手里握的不是警棍,而是一把五十多公分长的短剑,而且还维持在随时准备刺出的动作。 四十二号犯人慢慢支起身子,仍然用手遮着脸,像是畏光的样子。 ;闹问有什么事?还不到早饭的时间吧?」 他边说边坐起身来,口气显得十分客气,声调也很成熟。身上那件蓝白条纹的囚服右胸前有个数字——四十二号。 「要栘送了。戴上它。」 狱警扔出一副手铐,在石地板敲出清脆的金属声。牢靠的手铐后面还拖着一条铁链,另一端是一副脚镣。 「我没听说过栘送的事。算了,我想你们也不会通知我。」 四十二号犯人一点也不抵抗,在手电筒照射下,依言将脚镶拉开到可以行走的距离扣在两只脚上,接着为左手加上手铐,动作颇为熟练。 举着短剑的狱警继续保持准备攻击的动作,一步步走向坐在床上的四十二号犯人。严肃的面孔因为紧张而浮出汗水。 接着将另一只手铐扣住犯人的右手,再将他的双手挪到前方,把铁链绕到腰后,用一把锁锁住。这时候狱警才将短剑收进鞘里,铁窗格间的散弹枪也收了回去。 由狱警在身后押着的四十二号犯人步出牢房,在散弹枪的包围下走进昏暗长廊。 「又要做精神监定啊?请你们节制一点吧。」 「不要说话。」 「也罢,就当作是打发时间。」 「我叫你别说话。」 「唉呀呀。」 四十二号犯人发出拖动脚镰锁链的声音,穿过奸几道闸门,来到一处室内停车场,接着被人推进一辆小型囚车里。 囚车的四方形车厢中央有一张固定的椅子。坐下之后,有人将他的脚镰锁在椅子上。 狱警退下,换警察接手。他们走进车内,面对犯人在四个角落坐下。 在风雨交加之中,囚车在两辆警车的护卫下驶出黑墙。 「我们要去哪里?」 四十二号犯人向身旁的警官问道,但没人回答。 「我还蛮困的。」 「那就睡吧。」 有人回答了。这句话似乎是他们的暗号,警官们从脚边的袋里取出某样东西戴在自己脸上。 「嗯?」 四十二号犯人偏偏头,看到警官们戴起军用防毒面罩——橡胶面具上有两片大玻璃,嘴巴的位置则装有防毒吸收罐。 众人戴好之后,其中一人拿出大喷雾罐,二话不说就对着四十二号犯人喷去· 「噢……这是……我知道……这股味道是——」 四十二号犯人连这句话也说不完,就闭上眼睛低下头。 几个小时后。 「嗯……啊……」 「你醒了吗?四十二号犯人。」 「醒了……我做了个恶梦,梦见我突然被栘送,还有人用很臭的催眠瓦斯喷我。」 「那是我的指示。」 「思?啊——!原来我还在作梦。」 「不对。你给我清醒一点,我有话对你说。」 「在那之前——手铐和脚镰弄得我有点痛,能不能解下来?」 「先把话说完再说。看向这里。」 「好好好——啊……唉呀?真是吓我一跳,我认识你喔。虽然没见过面,不过我认得。」 「是吗?我对你也是了若指掌,四十二号犯人。」 「我想也是——有何贵干啊?像你这样的大人物特地大费周章叫警察把我带出来,该不会是为了找我共进早餐吧?」· ;田然不是。坦白说,我还满讨厌跟你这种臭虫说话·」 「说话还真过分。请你放心,就算不戴手铐脚镰,我也不会杀你的。老人只要放着不管,过没多久就会死了。」 「有个工作要给你。」 「我拒绝,没兴趣。请马上让我回到舒服的监牢里吧。我这会儿应该是在牢房里悠闲地吃早餐才对,而且我很喜欢在那里和自己爱过的人的回忆一起生活。我可不接什么工作。懂了吗?我才不工作。这一辈子,说什么也不工作了。懂了吗?」 「是个杀人的工作。」 「我就听你说一下吧。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 「我知道,所以才找你,我要你去杀某个身份高贵的人!」 「这可不得了……」 「这那个人的照片…………」 「…………真美……啊……我最受不了这种……」 「不要流口水了。目标在洛克榭。你要以旅客的身分潜入,之后就随你高兴。只要这个人能够在洛克榭境内死亡,用什么手段我都不管。需要的预算也由我支出。事成之后,只要不被洛克榭警察抓到,你可以在河对岸自由生活,爱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只要别渡过路妥尼河、不再回到美丽的祖国,爱干什么都可以。」 「洛克榭?这倒是令我吃惊。话说回来,释放我、又让我越过国境,这等天大的事——」 「我办得到。」 「也对,这倒没错。像你这样的人,的确可以办到很多事——比方说把我带到这里来。你这个人真是不得了的坏人啊。我在跟一个坏人讲话,应该快点报警才对·」 「四十二号犯人,这世上多的是想要杀死你的人。我的身分固然不该这么说,不过祖国没有死刑,有时还真让我懊恼。不过,此刻例外。」 「这么任性啊。」 「对——那么,你要接下这个工作,还是要死在这里?」 「真是无聊的问题。」 「思,说的也是。」 「那么,早餐呢?我的茶要加覆盆子果酱,还要整颗的马钤薯。」 「少得意忘形。」 在护卫的包围下,人称「四十二号犯人」的男子离开豪华的房间。 厚重的大门关上,房里只剩下老人和一名管家。外头依然风大雨大。 对着年纪比自己小的管家,老人吩咐一声: 「电话。」 洛克榭首都斯贝伊尔大使馆深夜 只有一张床的狭小休息室里,特拉伐斯少校穿着制服衬衫正在小睡之时,被爱克丝打来的馆内分机吵醒。 『抱歉打扰您休息——刚才接到「埃卡西亚校长」的联络,「大小姐」即将照预定计划行动。 消息已于今日公布,晨间新闻就会播报。乙 『我知道了。接下来有得忙了。』 『是的。个过我籼人伙儿都对这个任务感到无比光荣。』 『我也是。我们得好好干才行,我马上过去。乙 特拉伐斯少校走下床,伸手拿起挂在墙上的褐色军帽和外套。 *** 翌晨。第三月的五日。这一天是个假日。阴天。 洛克榭国内有个头条新闻,不只全境皆知,在首都更是大肆报导。内容如下: 本月十五日至十九日,斯贝伊尔的玛蒂达公主将正式访问洛克榭首都。 从十二年前在北海娜塔丽亚岛进行第一次东西高峰会谈以来,这是该国国王或皇室成员首度访问我国首都。 玛蒂达公主将搭乘专机横越大陆,由洛克榭空军战斗机部队护送前往洛克榭首都,并沿途参观途中风光。翌日预定与总统会晤,总统将于官邸设宴款待。 之后,玛蒂达公主将参观首都的现代化建设与历史建筑,并前往洛克榭美术馆,赴首都大剧—场欣赏艺术表演。其余详细行程并未公开。公主访问期间,首都全区戒严,预计铁路与一般道路交通都会受限,民众应多加注意。一一 玛蒂达公主将于十九日中午离开首都,随即搭乘特别列车前往瓦茨港,参加两国于北海举行的联合救难训练。斯贝伊尔海军的大型战舰「伊尔戴斯塔」以及护卫舰队将提前两日抵达瓦茨港,预定于训练结束后护送公主返回该国首都斯福列史拓斯。 一间平凡公寓的门牌上写着「休尔兹」,门里是一间普通的饭厅。 这家人的母亲从事看天吃饭,假日也得上班的测试飞行员工作,一早就出门了,只留下独生女一个人吃早饭。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窗外看得见些许蓝天。风从西边吹来,不怎么强。 饭厅正中央的餐桌上摆着用电子三明治机烤过的火腿起司三明治,还有一杯加了牛奶的茶。 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新闻播报,莉莉亚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 「喔——原来是那个找不到老公的公主要来洛克榭啊。」 说着不带好意的话,将手伸向第二个三明治。 一问高级公寓的门牌写着「许特劳斯基」,门里是豪华宽敞的饭厅。 这家人的长女和次子正在家中的黑白电视机前兴奋不已。 放下头发的梅格,激动地趴在放置在光亮气派的电视柜的黑白电视上面大叫: 「我真不敢相信!玛蒂达殿卜竞然要来洛克榭!天啊,竟然有这种事!偏偏我们那个时候不在首都!为什么!为什么!」 身旁还在上初等学校,小她十岁的弟弟也不遑多让: 「好棒啊!是战舰『伊尔戴斯塔』耶!全长二百七十公尺!最大航速三十三节!还有九门四十公分主炮!这可是皇家海军最新最强的高速战舰,而且也是北海舰队的旗舰!竟然要来洛克榭!太棒了!我奸想看!我们去看啦!」 在两人身后,一名黑发高盘、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端坐在沙发上,神情显得有些厌烦: 「你们两个真的是皇室迷跟军事迷啊……可是我们那个时候还在东海岸旅行喔。听说那里的奶油煎比目鱼很好吃哟。」 「取消!」「延期!」 两姊弟同时回头大叫。做母亲的不慌不忙,迳自拿起桌上的茶暍了一口: 「不行,我们还要去吃炸鳍鱼——而且你们两个之前也很期待的。」 「可是妈妈!玛蒂达公主殿下难得来到洛克榭啊!说不定这是在她结婚前唯二次亲眼拜见尊容的机会!怎么能够在这时候一家人出去旅行呢!」 「对啊妈妈!公主就算了,战舰『伊尔戴斯塔』更是难得来到洛克榭啊!」 两个人立刻反驳母亲。姊姊接着对弟弟说: 「你在说什么?战舰谁理它啊!」 「什么叫谁理它啊!」 虽然弟弟大表不满,可是姊姊打从心里尖叫: 「你——等你长大加入海军,爱坐战舰就可以坐战舰!而且你又会说洛克榭语,军方一定会特别优待你!哪像我啊,怎么样也不可能进入王宫跟公主打好关系!」 「也对……」 「我更不可能成为公主的精神支柱,也不能守护她美丽的笑容!」 「…………」 弟弟慢慢离开姊姊身旁。看着姊姊双手合握在胸前,彷佛灵魂出窍的模样,赶紧退到妈妈坐着的沙发旁边。 梅格猛然转向西方,甩着长发说道: 「啊,玛蒂达公主殿下!但愿您在洛克榭停留的时候顺心如意,度过美好的每一天!梅格蜜卡愿在东方之地诚心祈求公主殿下的幸福!」 眼见女儿莫名奇妙开始祈祷,做母亲的有些吃惊: 「你——在学校该不会这样吧?」 伊库可王国。 覆着白雪的山谷中,某户人家的客厅里。 「发布消息了。」 「是啊,但只有『官方计划』。」 「休假中的女王二非欧娜和夫婿班奈迪都坐在地板上,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火炉·他们说的是贝佐语。 两人穿着碎布缝成的睡衣,大胡子班奈迪还顶着极不相衬的可爱睡帽。火炉上架着一个茶壶,里面装着他们的早茶。 壁架上的破旧收音机正在播报玛蒂达公主访问洛克榭的消息,只是喇叭的音质极差。旁边的另一个柜子上摆着紧急时使用的最新型无线电,可是开关没有打开。 听见新闻改播别的消息,班奈迪伸手关掉收音机。 「对了,特雷兹呢?这几天都没看见他。还是他早就不见了?」 对儿子行踪漠不关心的班奈迪如此问道。 「他在首都的公寓里。他说想要到警察局里多学学射击和格斗技,多多锻练自己,下次再遇到坏人就不会再退缩了。」 菲欧娜双手放在炉边取暖,一面回答。 「这么认真啊。」 班奈迪喃喃说道,慢慢移动身体坐到菲欧娜身旁,跟着她一起暖手。菲欧娜把头轻轻靠在丈夫的肩上,两人依偎在一起。 微暗的屋中映出两个人靠在一起的身影。水还没有煮开,无声的时间静静从两人身边流过。 班奈迪改用洛克榭语,悠然对靠在身旁的妻子说道: 「对了,菲。我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你奸像又买了新相机吧?」 倚在肩上的脸突然僵住。菲欧娜睁大眼睛,两秒之后眨了三下,慢慢坐直身体。 「这个……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埃里特沙的百货公司发了一封电报,说『感谢您的惠顾。商品即刻送达。』收件人不是『女王法兰契斯卡陛下』,也不是『伊库司托法皇室』,而是『菲欧娜小姐』。瓦廉的孙子昨天深夜赶着送电报过来,跑得气喘吁吁。」 「……唉,真是多事……」 菲欧娜仰天长叹,班奈迪只瞥了她一眼: 二非?·」 「啊,没事。哎……他真是个认真的好孩子。」 「从实招来,这是第几台了?」 「呃……等等!我一定要告诉你这次买的机种有多好。」 「不用告诉我了。真是的……」 听见班奈迪有点受不了,菲欧娜立刻坐正面向他,直视他的脸,清晰坚定地说道: 「还有!这是买给特雷兹的。对!」 「哦——」 「特雷兹要去旅行,总是需要一台相机吧?所以我才买的。三十五mm的小型相机,最适合旅行携带了!」 「原来如此——那么等到那台相机送到,我们就马上把它交给特雷兹,你说好吗?」 「咦……?咦!」 「等他旅行回来也不用还吧?」 「咦?好……」 「奸吧,那就好。我们这阵子也没买过什么给特雷兹。年初的生日也因为事情太忙,一不小心就过了。那台相机正适合作为十七岁男孩的生日礼物。」 「对、对啊。就是说啊,真合适——不过……我跟特雷兹借用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瞪了一眼。大胡子接着眯细双眼。 「…………」 菲欧娜心中一惊,脸往后退开几公分。 「好吧——不过做父母的可不能跟孩子抢玩具。」 「我知道了。是。」 菲欧娜心虚地点点头,班奈迪藏在胡须下面的嘴巴才露出笑容。 「好了,这件事说完之后还有另外一件。不过这个我常讲。」 「是。」 「我爱你,菲。」 菲欧娜静静闭上眼睛,两人深情相吻。面前的小火炉上,茶壶发出高亢的响声。 就在菲欧娜和班奈迪相亲相爱的时候—— 「我啊……苴(实是、王——子……」 特雷兹含糊不清地用贝佐语说梦话。 这里是他在首都租的一间公寓。其实只是一间小到不能再小的房间。 床、书桌和衣柜已经把房间挤得满满的,放不下别的家俱。这里的卫浴设备是公用的,所以也不是套房。 裹在绿色的毛毯里,特雷兹像只猫一样缩成一团。 他扭动身体,宪寒宁串转身翻到另一侧,继续说梦话。 这次是用洛克榭语。 「找可没说谎,真的啦。」 第二章 春假开始了 第三月十五日 春假开始的第三天,洛克榭首都是一片美丽的晴天。 电视一早开始就不停转播有关斯贝伊尔公主来访的消息,从公王莅临前的准备情形、莅临时的全城轰动,还有之后的谈话及行程等等,电视台似乎卯足全力。 「老是播这个奸无聊。也播点别的嘛。」 没能博得莉莉亚的好评· 刚过中午,莉莉亚独自坐在客厅里,穿着上下两件式的睡衣——其实是母亲的赭红色旧运动装,胸前有大大的「联邦空军」——对着电视机的黑白画面碎碎念个不停。 尽管如此,当电视重播公主的记者会实况录影时,闲着没事的她还是看到了。 记者会上,玛蒂达公主穿着一件剪裁大方的洋装,宽大的帽沿遮在她的眼前,脸上又罩着一层面纱,只看得到一张嘴,根本完全看不清她的长相。公主一在会场中就坐,镁光灯立刻此起彼落,闪个不停。 公主以温婉流畅的语气回答记者代表的问题,内容不外乎是「但愿从此为东西两国展开一段新的友好历史——」或「受到贵国非常温馨的欢迎,我由衷感谢——」之类,用的当然是纯正无讹的贝佐语,对莉莉亚而言也是再熟悉不过。回答记者的问题之后,公主便从画面中消失。 电视画面切换到新闻主播,莉莉亚伸手关掉电视机。 「唉……」 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将下巴靠在茶几上——电话响起。 莉莉亚慢吞吞地接起电话,才应了一声,便听到另一头传来母亲兴高采烈的声音: 『决定罗!』 『妈妈,两天不见了——决定什么?』 莉莉亚根本不用问妈妈好不好,因为声音的主人精神饱满地说道: 『旅行!行程终于安排奸了。反正你春假也没事吧?又不用为舞会练习!』 听到艾莉森充满精神的声音,莉莉亚的头更低了——她还是没找到舞伴。 『别提那件事了……不过旅行倒是不错。要去哪里?怎么去?什么时候?』 『我们准备前进北海!到罗鲁国参加路妥尼河口的三角洲观光团,可以看见海啸喔。而且那里的海鲜很好吃。』 莉莉亚用脸颊和肩膀夹着听筒,双手从电话桌下抽出地图集,把最大的那张世界地图摊开, 找到大陆中央的路妥尼河,再看向它注入北海的出海口。 那一带都属于罗鲁的领土。路妥尼河在那里分出好几条支流,冲积出一片跨越东西两国的巨大三角洲。 路妥尼河的超大河口是当地的名胜。满潮时分,河海交界会发生海啸,促使河川逆流,引发滔天巨浪。除了广大的水域与森林景致外,还有取之不尽的各式海鲜· 『思,好像很奸玩。反正我也没去过罗鲁,也没看过河口。不过……很远耶?旅费恐怕不便宜。我们要怎么去?』 莉莉亚有些担心。若是从首都出发,她们几乎要横越半个大陆,整个路程跟到伊库司王国差不多。 『没问题!去程的大陆横越之旅完全免费!乙 『免费?不用钱?为什么?』 『我先卖个关子。那我就把行程订在二十三日到三十日罗?』 『八天后出发吗?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再过四天就回家了,你先把行李箱拿出来透透气好吗?』 『遵命。』 莉莉亚说完之后挂上电话,看向月历。旁边的厨房挂着一块小黑板,上头写着二父莉森:关在基地测试飞行。莉莉亚:舂假闲得要死,真是可恶——」 莉莉亚走到黑板前,写下二一十三日到三十日北海旅行!呀呼!」 「好——!这几天就把作业写光光!」 她给自己打打气,然后从客厅走向房间,不知不觉跳起华尔滋的舞步。 「哼!」 莉莉亚哼了一声,把脚并拢,大步踏进走廊。 * * * 第三月十九日 和母亲通完电话的四天之后,莉莉亚就已经以惊人的气势写完所有的春假作业,如今正在收拾旅行用品。 同时,艾莉森也从将近十天的测试飞行中解放,正在回家的路上。 此时,电视台把玛蒂达公主搭乘特别列车离开首都的情形,当成头条新闻大肆播放。 特拉伐斯少校出现在首都郊外的洛克榭空军基地里。 天气晴朗宜人,奸得不能再好。微风吹来也很舒服。 「这真足最适合飞行的天气,大小姐。」 「定的,好关的蓝天。斯福列史拓斯的秋天,也十是这个感觉。那样美好的天空竟然在春天也 能看兄,洛克榭首都比我想像中还要美。」 长长的跑道在眼前延伸,在一片平坦的空间中,特拉伐所少校正和一位女子交谈。 特拉伐斯少校身穿黑色内装,打吾黑色领带:身旁的「人小姐」则是一名年轻女孩,穿着驼但长裤、白色V领毛衣,外罩驼色外套,是简单的旅行装束。 女孩有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在脑后盘成高高的发髻。雪白的皮肤配上秀气淑雅的五官,还行一双温柔清澈的碧绿色眼眸。 雨人上向那条跑道。跑道右侧有一架能够高速飞行的流线造型小客机,旁边还停若一辆电源 车,左侧站着同样身穿黑色西装的四名男子和一个女子,他们的后方则是机库和管制塔台。 他们是特拉伐斯少校的部下。每个男人部拎着两只人型行李箱,箱子外面印有某个名牌的缩写字母,底部四个角落各有一个小轮广。那些箱子的大小,简亢可以把人装进去。黑衣女子则提了一个有盖的褐色真皮高尔夫球袋,高约两公尺,底部也有轮子。 「时候差个乡下,请您登机。还行人在雪地等着我们。」 特扯伐斯少校对着门不转睛看着天空的女孩如此说道。女孩笑若栘凹视线: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看到特拉伐斯少校领着「大小姐」往前走,部下们也默默拖着行李跟上去。从橡胶滚轮在水泥地上滚动的声音听来,那些箱子似乎不轻。 他们将行李送进客机,全员在客舱里坐定之后,飞机的引擎便开始起动。螺旋桨不停转动。 天上没有任何一架空军的飞机·客机栘向跑道,开始加速,高亢的引擎声响起,机身很快就滑进蔚蓝的天空。 就在同时,后方飞来四架战斗机。印着洛克榭空军徽记的战斗机部队整齐接近,与客机保持一定的距离,展开它们的护航任务。 五架飞机往西南西的天边飞去,基地随即恢复宁静。 * * * 又过四天之后的二十三日。 同一座空军基地,这次是在初舂的强风吹拂之下。 平坦的大地上,强劲的西风几乎不曾间断,仿佛柳絮的云丝飞快划过天际。 莉莉亚以有点受不了的模样站在这里。 她穿着灰色的空军飞行员连身衣,头上戴着飞行头盔和护目镜,背上还扛着一只状似登山包的降落伞,看起来像个不折不扪的年轻飞行员。 莉莉亚的右方站着六名壮汉,个个人高马大,穿着和她一模一样。在他们七人之后,则是一架大型的轰炸机——四个引擎、四具螺旋桨,双翼总宽三十一公尺,机身全长二十二公尺,是目前最大的陆上机种。 机身外表没有任何涂装。闪着银色金属光辉的外壳上,只打上一排看似序号的数字。 「各位弟兄!本机即将执行横越洛克榭的长程测试任务!这是前所未有的长时间飞行,不过凭着大家的训练成果,我相信一定能完成任务!」 机长在莉莉亚面前精神抖擞地放声说道。这位上尉机长比隔壁的副机长先生还要矮一个头,是名现年三十五岁的女性飞行员,名字叫做艾莉森·威汀顿·休尔兹,也就是莉莉亚的妈妈。 艾莉森继续向部下们宣布飞行中的测试项目以及细节注意事项,只是莉莉亚任凭一切左耳进、右耳出。 「原来免费是这么一回事啊……」 她以不让别人听见的声音念念有词。 于是莉莉亚就坐在轰炸机的后机枪座上开始飞行。 轰炸机高速前进,不时飞到空气稀薄,差点就要使用氧气面罩的五千公尺附近,气温将近零下三十度,机舱内没有暖气,众人穿上电热服取暖。 莉莉亚一路上充分享受同机乘员的关怀,在「你有个很不得了的妈妈呢」之类的惊讶或同情声中度过这段高空旅程。 遭遇到引擎的加热问题和恶劣天候的折磨,历经多次休息和燃油补给,他们当晚在途中某基地过夜,总共飞了一天半之后才抵达尼亚夏姆共和国的空军基地。 尼亚夏姆是洛克榭联邦的成员国之一。莉莉亚的父亲维尔赫姆·休尔兹过去所就读的高等学校位在拉普脱亚共和国,就在尼亚夏姆共和国的南方,同为紧邻路妥尼河的国境之地。尼亚夏姆的北边是罗鲁,距离河口地区还有一段路,搭火车需要花上一整天。 艾莉森卸下军务,带着莉莉亚乘专车离开空军基地,来到一个名叫卡连的城市投宿。 一走进旅馆的房间,莉莉亚立刻换上睡衣,投向床铺的怀抱。艾莉森一面将军服挂在衣架上,一面对她说: 「明天起就是普通的火车旅行了。我们要搭早班列车往北走,所以要早点起床哦。」 「奸——怎样都好啦。累死我……」 话还没说完,莉莉亚就这么睡着了。 此时是二十四日的晚上。 就在莉莉亚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之际—— 数百公里之远的南方,上演一出含泪道别的戏码。地点就在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南端,埃里特沙市的埃里特沙火车站。 由于伊库司王国没有铁路,这里便成了距离最近的长程列车停靠站。 雪花从圆顶月台外面飘了进来,在橘色灯光中群起飞舞,只有视觉感到温暖。列车停在月台旁,领头的是一辆漆成黄色的凸形柴油火车头,后头跟着七节绿底白线的客车,以及两辆货车。 就在月台中间,梅莉儿哭哭啼啼叫道: 「一定!我一定会去!大姊姊,你要保重!妈妈拍的照片,我会马上洗出来寄过去的!」 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十七岁少女,这时穿着朴素无纹的绿色防寒工作服,戴着一顶毛帽。 「好的。只要你想来,随时都欢迎你。我等着你的照片。在伊库司托法受到你们的招待,真的很谢谢你们。梅莉儿,你也要多保重。」 用贝佐语如此安慰她的是一名金发女孩,穿着看来十分昂贵的深蓝色羊毛大衣。 两人身旁围着身穿黑西装,披着大衣的五名男女,眼睛不断环视四方。除了他们以外,深夜的火车月台上只剩看着手表的车掌先生。这班列车的车票都被同一人买下,等于是包车。 尽管如此,五个人的眼神依然片刻不松懈。每当个子最高的两名男子外衣被风吹动时,腋下就会出现不自然的隆起——那是他们以配枪方式携带的折起枪托的短机关枪。 除了他们之外,月台边缘还有一群人在待命。这些人穿着和梅莉儿一模一样的防寒衣,都是伊库司托法派来的皇室警卫。 客车的车门打开,仍旧穿着西装的特拉伐斯少校步下阶梯,对金发女孩说道: 「我们该动身了,大小姐。」 女孩再次伸手抱住梅莉儿,梅莉儿也紧紧回抱她· 拥抱之后,梅莉儿瞪着一起走出车厢的特雷兹: 「你给我争气点!」 说完之后又加了两句: 「别再这么窝囊了!听到没?」 穿着连帽皮夹克的特雷兹神情有点痛苦,只用眼神表示「知道了」,便向金发女孩伸出手。 「l闲。 」 「谢谢。」 女孩用洛克榭语道谢,轻轻伸手,让特雷兹牵着她的纤纤玉手登上阶梯,走进车门。踏上列车之后,向梅莉儿挥挥手,又依依不舍地看着含泪微笑的少女,最后消失在车厢里。 看着部下二上车,特拉伐斯少校向梅莉儿微微一鞠躬。梅莉儿说道: 「大姐姐就麻烦您了。『真正的英雄先生』。」 「我知道。我和部下会以性命担保,誓死保护大小姐的,殿下。」 特拉伐斯少校边说边确定身穿防寒装的皇室警卫逐步走近。 「还有一件事——我那个窝囊弟弟的屁股,也请您代替我多踢几下。不要客气!不要手下留情!拜托您了!」 看着梅莉儿的表情越来越凶狠,少校也眯起双眼: 「有机会的话。不过做最后决定的:水远都是当事人自己。」 「说的也是……也对。」 看到梅莉儿找他握手,特拉伐斯少校握住她伸来的手。 「英雄先生,我非常尊敬您。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从事像您这样的工作。」 「谢谢。不过,还有更好、更有责任的工作在等着您。」 两人笑着放开手,特拉伐斯少校这才走进车厢,关上车门。 梅莉儿站在警卫之间,看着列车拉响一声汽笛之后缓缓起动。前进的火车头依序带动每一节客车,发出车轮压过铁轨间隔的声音。 没有一扇窗帘打开。客车化为一个个黑色小方块,接连离开埃里特沙车站。 月台上寒风飕飕。梅莉儿一路目送列车离去,直到红色尾灯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第三月 二十五日 早晨拜访卡连市东站。 挑高的车站大厅有好几扇天窗,穿透薄云的阳光照进站内,为地板上的艺术瓷砖慢慢加温。 一大清早,络绎不绝的通勤与通学人潮把车站搞得十分热闹。旅行装扮的休尔兹母女也加入他们的行列。 莉莉亚穿着亮绿色毛衣和红色格子裙,配上褐色裤袜与短靴,长发披在肩上。 艾莉森则是一件她最常穿、其实也是空军配给的赭红色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棉质西装长裤,以及一双好走的宽口皮鞋,金发一如往常盘在颈后。两人都带着可以手提的大型旅行袋,并且把脱下来的外套盖在上面。 「莉莉亚,消除疲劳了吗?」 「思,我睡得好熟。妈妈呢?」 「我奸得很。那么一点飞行累不倒我。」 「那样还叫『那么一点』啊?奸厉害——」 「气象预报说天气从今天开始会越来越好,真是搭火车旅行的好日子——我去买票。」 艾莉森到售票口去买票,那是她之前就订奸的长程车票。位子是头等卧车,从卡连市东站前往罗鲁的罗鲁中央车站。今天清晨出发,往北行驶一整天,预定在明天早上抵达。 母女两人相约在人多温暖的地方会合,等了一会儿才往月台前进。两人穿上外套,付点小费请推台车的脚夫替她们运送行李,然后离开车站大厅,跟着台车越过铁道。 接连好几个月台上都挤满了通学的乘客,她们要去最外侧的六号月台。在新造的遮篷下,两人静待列车到来。 往站外看出去,车站四周都是住宅,站前圆环的对面也是一排又一排的公寓。屋顶上还可以看到残雪。 「变了好多……我很久以前来过一次,当时这一带都是荒地。」 艾莉森眯起眼睛说道。莉莉亚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刻意不问她在什么时候来过,也不问是和谁一起来· 「实在是变得太多了。」 艾莉森喃喃自语。 月台上终于响起列车进站前的广播· 起点站为埃里特沙、终点站为罗鲁的长程卧车即将准点进站。 「以前误点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倒是满不错的。」 这也是艾莉森说的。 月台上还有三名跟两人一样,准备搭乘这班列车的乘客。其中两个是穿西装的中年商务旅客,另一个是怀里抱着一个大布包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像是跑单帮的。 行人穿越道的警钤响起,远处已经可看见车头灯。列车缓缓驶近。 车头是一辆黄色的柴油火车头,后头拉着九节车厢。最靠近车头的二即便是最豪华的特等卧车,里面是两个相邻的顶级套房。 第二节是头等卧车,车厢里隔成五个双人房,每一间都十分宽敞。 第三节车厢的窗户格外大,而且在左后方有一间迷你厨房——那是餐车。 第四节和第五节则是二等卧车,每二即车厢是十间四人卧铺,座椅同时也是睡床。只要是卧车,房间都设在行进方向的右侧,左侧一律是通道。 第六节与第七节便是二等客车,里面只有面对面的双人座椅。这几辆客车外头部漆成绿色,只有在窗台的位置画了一道白线。 最后两辆是上面有顶的货车,可是不是用来载旅客的行李,而是用来运送定期邮递以及货运 物品。 列车蜿蜒通过主线前往月台的轨道,在等车进站的莉莉亚和艾莉森面前,停靠在月台左侧。 没拉上布帘的车窗里不时可以瞥见乘客的身影,餐车里也有不少人正在享用早餐。 「奸啦。麻烦你了,莉莉亚。」 「遵命。」 莉莉亚先行上车,进入她们的客房,马上打开车窗。 「妈妈,这里。」 接着两人合力把行李从窗口搬进房里。洛克榭的火车乘客都是这么做,有些人甚至连小孩子都是用这种方式抱进去。 顺利搬完行李之后,艾莉森也走进车厢。 到了预定的发车时间,列车在一声高亢的汽笛声之后开始行驶。渐渐远离月台,列车夹在车站两旁的公寓之间,向北方前进。 直到这一刻,莉莉亚都没有发现。 :垣么准时……」 看着「卡连市东站」的招牌渐渐远离,又看看左腕上的手表,男子自顾自的说道。 男子一人独坐在热闹的餐车里。 车厢再度传来行车的摇晃和声响。男子已经用完餐点,暍光玻璃杯里仅剩的柳橙汁。 用餐巾擦了擦嘴,这位在河对岸被称做「四十二号犯人」的男子一脸满足: 「洛克榭的东西真是好吃啊。」 他以旁人听不到的音量,用贝佐语如此说道。 然后又对碰巧走到餐桌旁的服务生开口: 「麻烦你,可以帮我上茶了。」 这次是用完美的洛克榭语· 拉普脱亚共和国的首都拉普脱亚市内,有洛克榭国铁的列车管理处。 和教室一般大的办公室里摆着桌椅、无线电和电话,还有大约十名职员。 办公室里有一面长三十公尺、宽十公尺的大墙,墙上画着路妥尼河沿岸的洛克榭西境地图, 以右边为北方。南北纵贯的地区属于同一个时区,因此没有时差,列车班次的运行全都由这一个 管理处统辖。 地图上绘有简单的国境线、干线道路,以及最重要的主要铁路。每条铁路旁都排着密密麻麻 的小灯泡,复线处则是两列平行的灯泡。 车站的位置还标示着站名,铁路交岔或分歧也比照真实情况绘制。无论是会车处、班次调度专用线或是车厢停放处,全部钜细糜遗列在上面。 线路上的绿灯表示正在行驶的列车,列车位在哪里、目标何处,在上面全都一目了然。 此外在会车点或是主支线接点都有不同颜色的小灯,可以显示线路的切换:如果当地有平交道,还会显示目前的通行灯号。 原本在「卡连市东站」上亮着的灯熄了,右边的灯接着亮起——这表示列车已经向北开动。 一名穿着深蓝色国铁制服的管理员指着灯号报告: 「准点。没有异状。」 桌面上摆着好几奉画着斜线的列车运行表。 墙上的地图有十个彼此之间间隔很大,缓缓移动的绿色灯号。这表示本地线路上共有十班列车正在行驶。 其中有一个发光的灯号正朝卡连市东站驶去。这一班列车与艾莉森母女搭乘的车次相距约四十公里,也以相同的速度往北行驶。 在后面这一班列车里,特雷兹和金发女孩面对面坐着。 地点是特等卧车的车厢。相邻的客厅大小与卧室相同,里面摆着可以让四个人舒服坐着的大沙发,以及雕工精致的折叠桌。 内部装潢显得很气派,无论是打磨光亮的木头家具、缀着蕾丝的丝质窗帘、黄铜照明灯饰等,都有高级饭店的派头。 金发女孩坐在窗边,面对列车的行进方向,特雷兹坐在她对面。窗外处处看得到残雪,但树木都还没有长出叶子,仍是一片光秃秃的冬林景象。 金发女孩一身白衬衫和深蓝裙子,特雷兹则是褐色棉裤配上黑色毛衣,常用的腰包放在沙发旁边。 两人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窗外景色。特雷兹似乎有点不自在,女孩的神情倒是很沉稳。 房间里只听见车轮规律的「喀喀当、喀喀当」三拍子声响。 房门外。 车厢左侧的通道上站着两个黑西装男子——年轻的伊兹玛和四十多岁的矮个子奥塞特。 他们脱掉西装外套,身穿衬衫打着领带,腰间挂着枪套和子弹包,里面装有九m m自动手枪和备用弹匣。 「换班。你们两个去吃早点吧。」 四十出头的壮汉艾德和三十多岁的小平头乌诺出现在通道上——他们来接替伊兹玛和奥塞特守虎房间的班。 走在空无一人的卧车走廊上,伊兹玛压低声音向前面的同伴说道: 「王子殿下行不行啊?听梅莉儿殿下说,他们两个在伊库司托法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奥塞特继续往前走,爱理不理应了一句「这个嘛」,接着又说: 「不过,既然大小姐不会因为独处时的沉默感到尴尬或足不愉快,可见他们在这方面也算合得来。两个人要在一起过日子,合得来才是最重要的。」 对奥塞特而言,很少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话。 「这么说来,他会成为未来的夫婿吗……?」 「这个嘛……也许吧。」 「你不觉得好奇吗?他们可能是历史性的一对呢。」 「再过个三十年,我或许会怀念这一天,说不定会觉得很光荣,但也仅限于此。现在我们应该专心在任务上。」 「收到。所以我们还得努力活个三十年才行。不管如何,先为了眼前的战斗填饱肚子吧。」 两人走过车厢门,消失在餐车里。 正当他们在餐车里享用迟来的早餐时—— 四十公里远的北方,休尔兹母女才刚把行李放进柜子,用衣架挂起上衣· 头等卧车有两张面对面的单人大沙发。晚上只要把沙发推到一旁,就可以从墙上拉出折叠式床铺。车厢里的暖气很强,非常暖和。 「好啦。莉莉亚,反正是长途旅行,我们悠闲地暍杯茶吧?」 「赞成。有什么甜点可以吃啊?」 把贵重物品放进小背包里走出房间。 摇摇晃晃走进餐车,才发现桌位几乎都坐满了。这些都是昨天就上车的旅客,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吃完早餐,桌上都摆着白瓷茶具,正在喝茶。· 一个看似商务旅客、年约四十多岁的瘦小男子正在茶里猛加糖。他戴着银色细框眼镜,穿着深蓝色西装,还有一头褐色短发。 另一张桌子坐着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黑发黑西装男子,正在看拉普脱亚共和国发行的报纸。 一对旅行装扮的三十多岁夫妻占据另外一桌。丈夫蓄着褐色短发,妻子则是一头黑色短发, 身旁空位有一个藤篮,里面有个两、三个月大的小婴儿正在睡觉。 旁边的桌位坐着一个板着脸的白发老先生,看来已经年过七十,可是腰杆挺得笔直,一身昂贵的丝质衬衫和领结。与他同桌的是一名好像是秘书的三十出头女性,穿着深蓝色裙装,有一头红色长发。 一个大约二十岁上下的洛克榭陆军士兵,制服上别着一等兵的阶级章。体格健壮,剃着金色平头。大概是休假回家探亲。 看似三十几岁,穿着灰色西装的男子脚边,有一个印着医疗标志的公事包。一头微卷的黑色短发,戴着一副小型远视眼镜,散发出温柔的气息。 邻桌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着红褐相间的格子休闲夹克,褐色的长发束在脑后,看起来倒有点粗犷不羁。一只手拿着封面用贝佐文写着「洛克榭观光指南」的导游书。 另一张桌子旁边靠着两根拐杖,位子上坐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年轻人穿着牛仔裤和奶油色毛衣,右脚打上白色石膏,手里拿着一本好像很深奥的物理学书籍。 莉莉亚和艾莉森一面向先来用餐的乘客致意,一面走在中间的通道上,到唯一空着的角落桌旁坐下。她们向服务生点了两人份的热茶,还有涂有果酱和奶油的烤饼。 餐点很快送到两人面前,正当两人吃到一半时,其他客人也差不多暍完茶,纷纷起身离席。右脚受伤的大学生也灵活地拄着拐杖,平平安安离开。 过去人称「四十二号犯人」的男子在走出餐车之际,装做不经心朝艾莉森和莉莉亚瞥了一眼。两人正在津津有味吃着烤饼,丝毫没有察觉他的阴沉视线。 「派得上用场?派不上用场?」 男子喃喃说完,消失在门后。 莉莉亚和艾莉森吃完茶点,在没有其他客人的餐车里大戚满足时—— 特雷兹等人搭乘的列车刚抵达卡连市东站。 特拉伐斯少校的部下纷纷走出车外,持续保持警戒·他们穿上西装外套,有的确认搬上车的食材,有的跟在检查机器的技工旁边。 天空的云越来越少。一片春光里,特拉伐斯少校独自站在月台上。 「…………」 站在印有「卡连市东站」的招牌前,默默看着一栋又一栋的公寓。微微眯起的眼睛和脸上的眼镜,映着一片蔚蓝天空。 特雷兹一个人来到车厢连接处透气,还不忘带着他的腰包。 他打开车厢门,发现特拉伐斯少校站在门外。少校注意到他,转身回望。 「……啊!」 这一刻,特雷兹发现了——莉莉亚始终没有察觉的事,只看过一次照片的特雷兹发现了。 站在车厢连接处的阶梯上,正如同十八年前的母亲拿着相机拍摄时所站的位置,十八年后的今天,特雷兹看着镜头前的那个人。 从微暗的车厢连接处看去,那个人站在春光之中,格外显眼。 「哦,你注意到了吗?」 特拉伐斯少校的声音听来有些高兴。特雷兹点头答是,同时将手伸进腰包。腰包里除了他爱用的手枪,还有一个沉甸甸的铁块。 他取出那个铁块——一台耀眼的银色小型相机。 正中央有个突出的小镜头,镜头上有两个数字转盘,转盘上还有类似蜗牛触角的突起。正面右上的小孔便是观景窗,机身上还有一个扇形突出——是旋转式的快门。这台相机的形状十分特殊,与其它相机截然不同。 同时,它也是迟来的生日礼物——特雷兹的母亲突然说要送给他,其实是硬逼他收下——送礼的人还加上一句警告: 「等你回来要记得借给我喔。所以千万不可以弄丢,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可以弄丢——这可是女王的命令。」 这是一台大有来头的相机。 特雷兹正准备把它举到眼前,手伸到胸口就停了。看着笑容满面的特拉伐斯少校: 「不好意思,你好像不能照相吧?」 「是啊,真可惜。」 特雷兹把相机塞回腰包,走下车厢连接处的阶梯,和特拉伐斯少校一起站在明亮阳光下。 确定附近没有别人,特雷兹开口说道: 「我听父亲说过十八年前的事——某一班列车从这里开出之后发生的事。真是件麻烦事。」 「已经过了那么久啦…:真是光阴似箭。」 「莉莉亚的外公是个不得了的人。」 「是啊,如果没有他,列司托奇岛就不只是场气纷争』而已。战争会就此扩大,这个世界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步——他当时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所以您也是吗?」 「……算是吧。」 「即使抛弃个人的幸福?为『知道真相』负责的人,是不是都该那么做?」 「殿下……」 「是。」 「取决权还是在您自己。而且时间还很充裕,不用急。」 特拉伐斯少校说到这里,汽笛发出尖锐的声响。 特拉伐斯少校向特雷兹轻轻点头示意,以轻快的步伐从他的面前登上阶梯,在微暗的车厢连接处回头挥手。 · 「殿下?」 特雷兹笑了,特拉伐斯少校也跟着笑了。 特雷兹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客车,跳上三层阶梯。 车厢门从里面关上。阳光普照的「卡连市东站」月台上无一人。 列车静静开动,然后逐渐加速离开车站。 「殿下,您的换洗衣物已经放在床上了。」 少了特雷兹的特等套房里,只有金发女孩和安两个人。安是随行护卫中唯一的女性,也为她打点列车上的生活起居, 「谢谢。不过请别叫我『殿下』,这一路上请叫我大小姐。」 金发女孩用洛克榭语笑着说道,可是安还是一本正经板着脸,看来有点凶: 「我明白少校的命令,只是……至少在这种情况,请准许我称呼您殿下。」 「我懂了,就随你的意吧,安小姐。但是在用词上,还是请你不用这么恭敬。这里的人都用洛克榭语亲切地跟我聊天,我真的很高兴·」 金发女孩满脸笑容如此说道。 「是——承蒙您这番话,本次的任务更令我感到无上光荣,诚惶诚恐。不负葛拉兹氏的祖先曾向皇室献冰的荣誉。」 「唉呀!那一定是在曾祖父的时代——」 「是的。如今时代改变,我代替祖父投身军旅。祖父、家父、家母和我都是军人。」 「真是了不起。我等皇家有幸,能够拥有这样优秀的军人。我谨代表现任国王,感谢你们为祖国的奉献。」 「不敢当……这趟任务结束之后,我们都会休假。那时候我打算回国,到英雄墓地向先父报告担任殿下护卫的荣誉。」 ;这样啊……令尊——」 「请别在意。当时我的年纪还小。我发现自从家父死后,我便一直追寻他的脚步,现在终于得到这份至高无上的殊荣。『忠于任务到最后一刻』一向是先父的座右铭,我如今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责任重担。」 金发女孩回了一句:「真是了不起。」 接着又补了一句: 「少校有个奸部下呢。」 莉莉亚和艾莉森搭乘的列车在蓝天底下继续奔跑。 周遭的景色都是树叶稀少的森林,以及休耕中的田地。绿色的列车经过,反而为这片平坦的大地增添一些新意 莉莉亚轻松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悠闲看着右侧车窗流逝的风景。 艾莉森则在阅读一份厚厚的文件,偶尔用钢笔在上头写字。 就快到中午了 车内广播随着小小的钟声响起,车掌报告列车即将抵达下一站「侬恩」,而且餐车已经开始供应午餐 「莉莉亚,你要吃午饭吗?」 「思——还不饿耶。而且——」 莉莉亚打了一个呵欠·温暖的环境加上适度的摇晃,是最让人想睡的组合。 「有点困。我们等过了中午,餐车空一点再去,好不奸?」 「也好。反正我也不怎么饿。」 「到时候你再叫我起来。」 「遵命。」 莉莉亚说完之后低下头,正打算阖上眼睛—— 列车猛然一震。 先是有如紧急刹车的突然摇晃,接着是小幅度左右摆动,感觉不太正常。 「哇啊——!怎么了?地震?」 莉莉亚急急忙忙抬头。摇晃虽然马上就停了,可是过没几秒—— 「哇!」 又是一阵同样的晃动。艾莉森也阖上文件,将它摆在边桌上。 「真奇怪。」 列车还在行驶,可是第二次、第三次,每隔几秒钟就是一阵摇晃。最后明显呵以感觉到列巾开始减速。 「唉呀……」 艾莉森用手压住桌上差点滑下去的文件。莉莉亚睡意全失,牢牢抓住沙发扶手,避免自己的身体往前冲。 「怎么了?翻车?应该不可能。」 伴随着低沉的轧轧声响,列车持续紧急减速,不一会儿就停在一片光秃秃的森林里。 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艾莉森开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信号故障——话说回来,一开始的那阵摇晃有点怪。」 「该不会在这种地方抛锚吧!」 莉莉亚开始胡思乱想,自顾自的忿忿不平。 拉普脱亚市的国铁管理处。 中年管理员马上发现即将抵达侬恩站的光点停住了,命令部下开始调整信号以及用无线电呼叫列车。 列车车掌早已向驾驶员问过情况,接起无线电之后,便向管理处报告火车头引擎出了问题,列车发生异常震动,所以才会让车停下来。 管理员下达命令,要是列车勉强还能开动,就尽早开进有避车线的侬恩站,避免影响下一班车的通行。车掌也回答尽量试试看。 关掉无线电后,管理员焦急地等了一会儿,看着后班列车逐渐接近。虽然在两车接近到某种程度时,管理处就会以信号要求对方停车,不至于酿成追撞事故,可是看到光点间距越来越小,管理员的嘴角还是忍不住一撇。 好不容易终于传来列车的无线电联络,回报暂时排除火车头障碍,至少可以进站。就在同时,静止的灯号往旁边移了一格。管理处这才响起放心的叹息声。 「终于开动了。」 「不过……我看只能开到下一站吧。」 莉莉亚和艾莉森在客房内闲聊。列车停驶数分钟之后重新开动,看腻的景色开始流动。 「那要怎么办?」 「谁晓得?也许改搭下一班车吧。」 列车以慢速行驶,窗外慢慢可以看见几户人家和街道。过了不久,列车缓缓驶入一个田园小镇的小车站。 铁路在这个车站一分为二,让后方列车可以超车。两线之间有月台,列车转进右线后停下, 月台就在它的左侧。 现在还不到中午。和预定的到站时间相比,这班车误点了大约十五分钟。 看着侬恩站的站脾与手表,「四十二号犯人」赞叹不已: 「完全准时。太棒了!」 第三章 于是,两人相遇了 宽广美丽的晴朗春季碧空下,侬恩火车站的月台显得不太平静。 列车停在没有遮棚的月台旁,任头顶上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看似商务旅客的男子、在卡连市东站上车的中年妇人和年轻士兵等人正在质问车掌和站务员。 「既然如此,列车要等到几时才能动?」 一听到年过三十的西装男子如此说道—— 「对啊!」「说啊。」「快点快点。」 乘客们的炮口一致。胸前别著「贝特纳」名牌、年过半百的车掌极力解释: 「我刚才说过,火车头的引擎故障,已经动不了了。如今是为了不要挡到後续列车的行驶,才硬把列车开进站。我们认为这是燃料或引擎内部的问题,不是这么容易修理的。抱歉造成各位的不便,但是本班列车也只能就此停驶了。」 乘客们继续逼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莉莉亚在月台上看著这一幕,以受不了的语气说道: 「天啊,没想到真的是引擎故障。这让我想超过年时搭的那班飞机,不过那时简单多了,」 和女儿并肩坐在长椅子上的艾莉森耸耸肩: 「我也是老遇上这种事。」 乘客大多步下列车,不是在月台上抗议,就是在一旁观望。人们正好聚在二等卧车旁,所以原来就在那节车厢的年轻夫妇和拐杖年轻人都没下车,只是直接打开走廊的车窗探头观望。 「怎么了?」 年轻人问了一下旁边的人,夫妻里的先生随口应道: 「这……怎么搞的……」 「接下来要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问题,贝特纳车掌只能重复表示自己也无计可施。生气的乘客大骂,无法接受把他们抛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车站。双方你来我往的吵了一会儿之後: 「下一班列车呢?」 说话的人是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西装男子。说完话之後才看到全部的人都望著他,只好先清清嗓子: 「这个——我是说在我们後面还有一班北上的长程列车吧?我在确认时刻表的时候也是犹豫了半天,後来才选了这一班。我记得两班之间只隔三十分钟,让我们转搭下一班车不就得了?」 马上就有乘客附和,可是贝特纳车掌摇摇头: 「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惜下一班列车已经客满了……」 「客满?现在又不是假期,居然客满了?二等客车也是吗?」 西装男子大吃一惊。 「是的,那一班列车一开放订票就全被买光了——二等客车也一样。」 「真不敢相信……我们这班车只有不到二十名乘客不是吗?下一班车竟然客满?」 「可能是遇到团体旅客吧。所以我想,各位恐怕没有办法搭上那一班车。尤其址买厂卧车车票的乘客,总不能一直站在走廊上,一路站到明天早上。」 车掌先生的话,又让大家意志消沉。 「真是气死我了!怎么偏偏选在今天出事啊?」 中年妇人大叫,可是没人回应。 「对了!我想到一个奸点子!把我们这班车的车厢接到下一班车後面如何?这样就行了吧?问题就解决啦!」 年轻士兵自信满满地说道。 乘客的目光再度集中在车掌身上。车掌解释,这种做法是不被允许的。纵使破例允许,之後的月台也无法容纳这么长的列车:就算月台长度足够,火车头的动力也不足以拉动这样多节车厢,最後只能龟速前进。基於以上种种理由,这个提议是无法接受的。 「之後的班次全都是短程列车,没有一班开往罗鲁。就算安排各位转乘,今天也没办法换到前往罗鲁的车。不管怎么做各位都得住上一晚。所以我建议各位还是先回到车上,等待管理处调一辆新的火车头过来……」 乘客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新的火车头何时才会抵达。 「关於替代火车头,我们目前还没有接到任何联络。最坏的情况是请各位明天搭乘今晚从埃里特沙出发的列车。」 车掌先生的回答真是老实过头了· 乘客生气大骂「这样没得商量」。有人开始同病相怜,也有人失望地抱怨国铁,表示以後都要改搭长途巴士或飞机。 这群人里面,只有休尔兹家的母女还是一派悠闲模样—— 「唉呀唉呀。」 「只不过差个一天,反正我们又不赶时间。」 「无所谓啦——对了,附近有没有空军机场?用妈妈的权限借一架飞机,我们飞过去吧。」 「有点难哟。虽然机场到处都有,可是没有理由。」 正当艾莉森这么说时,月台旁的行人穿越警铃响了——表示有列车要进站。 侬恩站的站务员吹了几声哨子: 「下一班车要进站了。麻烦月台上的乘客退後。」 笔直的铁轨尽头可以看见火车头的灯光。站在停靠列车的另一边,也就是月台左侧的抗议乘客恨恨看著列车,还是乖乖依言退後。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手笔,包下一整列车。」 士兵说出众人的心声。 列车鸣了一声汽笛,缓缓滑进月台——不过没有任何人上车。好几道怀著恨意的视线朝这班列车射去—— 「什么?」「啊?」「咦?」「喂!」「啊!」「喂、开什么玩笑!」 众人一齐惊叫。 「呃?怎么搞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莉莉亚的反应和大家一样,用力从椅子上站起。唯有一旁的艾莉森反应与众不同。 「唉呀…:真的是这班车……」 她用手指支住额头,用莉莉亚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那班列车根本就是空空荡荡。 黄色的柴油火车头从众人面前经过,後面紧接著一节窗帘紧闭的特等卧车。 後头的头等卧车、二等卧车、餐车和二等客车完全看不见人影。座位上没人,走道上也没人。甚至可以从车窗看到对面的车站· 「根本就没人啊!」 「哪里客满了!」 「别开玩笑了!」 月台上的人们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看著列车悠然停下,贝特纳车掌也傻眼了: 「不该是这样……不、报告中确实是客满…」 「真不敢相信!没这种道理!」 莉莉亚真的生气了。她大步走向前,对著不知所措的车掌大暍一声: 「车掌先生!既然一个人都没有,你就要让我们上车!一 「对对对!」「说得好,小姑娘!」「没错没错!」 列车缓缓停在赞同之声此起彼落的月台。 「我、我去间一下,请各位等我一下好吗?请你们不要擅自上车·拜托了。」 贝特纳车掌拚命说完之後,转身往火车头方向跑去。 「我们也过去吧。」 不知是谁的提议,月台上的乘客也跟在车掌身後。莉莉亚当然也打算跟上,却看见艾莉森站在椅子一动也不动,奸像在烦恼什么。 「喂——妈妈?」 「喔——马上来了。思。」 贝特纳车掌後面跟著十几名乘客,一路定到特等卧车旁边。 特等卧车尾端的门打开,这班列车的车掌步下月台——同样穿著洛克榭国铁的制服,是个年约四十多岁的高个子男子。 「啊、寇恩车掌,请教一下!」 听见同事的呼唤,胸前别著「寇恩」名牌的车掌转过头来。 「好的——咦?」 寇恩车掌马上就被贝特纳车掌身後怒气冲冲的一群人吓了一跳。莉莉亚也混在愤怒的乘客之中·至於艾莉森则是站在後面有段距离的位置。 现在换成高个子车掌单独面对自己的同事与乘客。大家先让贝特纳车掌把话问个清楚。 「寇恩车掌,这是怎么回事?」 「啊?你的意思是?」 「这班列车不是客满吗?」 「对啊,是客满。」 「但是上头不是一个人也没有吗?」 「啊……这个——」 寇恩车掌正要回答,後方传来另一个男声: 「是我们买下这班列车的所有座位。」 声音是从特等卧车车门位置传来。包括莉莉亚在内,所有人都看向车门。只见一名西装男子走下阶梯,站在月台上· 正当大部分的人惊讶地想问他是谁时—— 「咦?」 莉莉亚睁大双眼,呆呆站在原地—— 「为什么?」 他虽然没有穿著她常见的军服,却是一个相当熟悉的人。 三十五岁左右、黑发,戴著眼镜、外貌和气质都像学者、母亲的男朋友,同时也是斯贝伊尔; 驻洛克榭首都大使馆的军人——特拉伐斯少校。 莉莉亚被高个子年轻士兵挡住,所以特拉伐斯少校没注意到她,而且艾莉森与人群也有一段距离,又故意别过脸,所以他没发现两人,只是很礼貌地用洛克榭语对两名车掌说: 「这班列车由我们包下。虽然客满,可是没有人搭乘。」 「这又是为什么?」 贝特纳车掌问道。 「因为我们要运送的东西非常重要。除此之外,恕我无可奉告。」 特拉伐斯少校的口气十分冷淡。寇恩车掌紧接著说: 「详情我也不清楚。」 意思就是问他也没用。特拉伐斯少校又说: 「各位的情况,我刚才已经听车掌先生说了,但是我们还是不能让各位上车。」 虽然露出遗憾的表情,但也免不了一阵责难声浪。 安紧盯附有距离刻度的狙击镜头,看著月台上的混乱。身旁的声音说道: 「一旦发现枪械,确认之後立刻开枪,不要迟疑。」 列车最末节的货车拉门开了一条细缝,枪口从缝中伸出。月台上的人几乎都挤在前面,没人发现这里有狙击手 安身後的人就是瘦小的中年男子奥塞特。他正拿著小型双眼望远镜观看月台动静,一把枪托折起的短机关枪就插在腋下皮套。 「…………」 安紧张地呼了一口气。距离太近,她可以在望远镜中看见人们的长相。 「我知道你还没有朝人开过枪,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像平常一样扣扳机就行了。你在练习时从未失手。不妨在脑子里想著你恨的人,打得他脑袋开花。」 奥塞特以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不知是为了缓和情绪,还是为了继续维持紧张。 在安的视线中,特拉伐斯少校正和一大群人交涉,可是似乎丝毫不肯妥协。有站务员和车掌们居中协调,看样子还不至於酿成暴力冲突。 奥塞特腰际的无线电传出声音: 『餐车的伊兹玛呼叫:我大致看了一遍,月台上没有人携带类似武器的东西。』 奥塞特按下麦克风通话钮回覆: 『收到。继续戒备。车厢门要确实锁上,也不能让他们开窗。』 『收到。不过如果他们想搞,三两下就能弄坏锁了。』 『我知道。通话完毕。』 「发生什么事了?希望别造成什么问题才好。」 金发女孩有些担心。 她和特雷兹坐在客房沙发上,乌诺和艾德握著九m m自动手枪,手指放在保险装置上站在窗边。两人耳里都戴著无线电耳机—— 『——他们想搞,三两下就能弄坏锁了。』 『我知道。通话完毕。』 乌诺趴在窗口,从布帘缝隙注视月台。 「怎么样?」 特雷兹用洛克榭语发问,乌诺也用洛克榭语回答: 「不太妙。隔壁列车的乘客说要搭乘我们这班车,沟通起来有点困难。领队说过这班车全被我们包了,可是要是对方一个不高兴硬是冲上来,我们也挡不住。」 「那要让他们搭吗?」 特雷兹问道 「也许会。如果开出条件,只准他们在餐车之後的车厢活动,也不会妨碍我们保护『大小姐』的工作。我想领队自有分寸。」 特雷兹意会过来,没再继续说下去。金发女孩的翡翠绿眼眸一直看著陷入沉思的他,他却没有察觉。 话才说完不久,两名男子的耳机中传来呼叫。 他们听完只说了声;闲梢候」,便向金发的女孩说道: 「『大小姐』,领队有事情要报告。」 「是。」 「他想请您准许他们搭乘,并且谅解——『虽不是最好,却是可接受的手段。巳 「我知道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给洛克西昂努的各位增添麻烦,请您转告他——『我遵从领队的判断。巳 「是!我现在就传达。」 在一旁忙著进行无线电通讯的同时,特雷兹看著坐在对面的女孩。刚才还有一丝不安的脸上,现在只有优雅的笑容。 「…………」 · 看见她美丽的笑容,特雷兹显得有些羞怯。 「没问题的。有领队和大家,而且还有你在。 「啊、呃……」 特雷兹想说什么,最後还是没说出口。 月台上微微传来乘客的欢呼声。 正午的太阳下,月台上有个开心的叫声: 「各位!虽然只有二等卧车之後的位子,不过我们有车坐了!而且他们奸像愿意让我们退票!等於免费耶!」 听著随後爆出的欢呼声,躲进车厢的莉莉亚抓著一起躲起来的母亲问道: 「妈妈,为什么?怎么会是他?」 「这个嘛……我也没想到……我们约好在他工作结束之後见面,结果竟然搭上前後班车……」 眼见艾莉森满脸歉疚,莉莉亚故作威胁: 「待会儿再来问个属实。」 「好吧,反正现在有车坐也算是幸运。」 等到将狙击枪和短机关枪收进布袋的安和奥塞特回来会合,二等卧车之後的车厢门才获准打开,让乘客搬运行李。 众人的免费转乘是有条件的。特拉伐斯少校向乘客们交待几点注意事项。 首先,买二等客车的人直接换到二等客车,买卧车的人则全都改到二等卧车·不过因为座位和包厢都够,所以原本的特等与头等卧车的乘客可以两个人使用四人房。 餐车虽然开放使用,但是餐车前面的两节车厢禁止进入。通往前两节车厢的车厢连接处有人站哨,擅闯的人将以武力驱逐。 在抗议时产生革命情感的西装男子和士兵窃窃私语: 「阿兵哥,你看那帮人是什么来历?」 「很难说——也许是哪家公司的保全人员,搞不好是黑社会。不管是哪边,反正我看他们不顺眼就对了。」 「没错。」 「我也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没错。」 两人一面聊著,一面帮其他乘客搬东西。 拄著拐杖的年轻人向他们道谢,准备走进二等卧车·一旁的中年男子见状,说了一声「啊、我也来帮忙。」便放下自己的旅行箱和医生公事包,走过去扶了一把。 「不好意思。多谢了。」 「骨折吗?脚受伤还真是不方便呢。」 「是的,更麻烦的是现在还会痛。您是外科医生吗?」 「不是·可惜我是小儿科。」 四十多岁的长发男子在月台上东张西望,才去找贝特纳车掌问道: 「换车?这个?可以吗?没有错?」 他只能说出只字片语的洛克榭语,後来总算勉强听懂,顺利搭上车· 白发老人从头到尾未发一语,仍旧板著一张脸,与秘书小姐一起从特等卧车搬到二等卧车。 两人各提著一只很大的行李箱,看起来奸像很重 三十出头的年轻夫妻同样往二等卧车走去,丈夫负责提行李,妻子小心翼翼抱著婴儿篮。一旁的中年妇人伸出援手: 「我帮你吧。」 然後摸了摸篮中熟睡的小脸蛋,笑眯了眼。 莉莉亚和艾莉森也带著她们的行李来到这班列车,在二等卧车随便挑个空房间,打开窗户把东西扔进去 看到全体乘客安置妥当,贝特纳车掌才向寇恩车掌脱帽鞠躬。 寇恩车掌回礼之後吹哨· 柴油火车头发出低吼声和黑烟,依序拉动一节一节的车厢,列车缓缓开出。 距离中午已经过了一小时,这班北上的长程列车比预定时刻晚了三十分钟才离开侬恩车站。 贝特纳车掌在蓝天之下目送最後一节货车厢横过眼前,车尾的红色警示灯越来越小,直到它完全隐没在笔直的铁道尽头,他才一边抓抓头,口中念念有诃: 「唉呀。我可不想再碰上这种事了。」 * * * 重新出发的列车上—— 金发女孩坐在特等卧车的沙发上: 「没造成混乱真是太好了。」 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坐在对面特雷兹仍然不知要说什么 「…………」 只好继续沉默。 特拉伐斯少校站在外面的走廊,以非常严肃的表情对著部下们说道: 「随时提高警觉,一刻也不准松懈。无论来者是谁,绝不能让他们越过餐车。列车的车顶也要严加看管。我现在要去巡车——安,你带著九m m一起来。伊兹玛照原计画吃午饭,剩下的人加强戒备·」 二等卧车的房间里,莉莉亚坐在长椅的红褐色绒垫上: 「房间变小了,不过也无所谓——好了,从实招来吧。」 逼问自己的母亲。 艾莉森坐在女儿的对面: 「呃——这个嘛,我原本想到了北海再告诉你,看样子是没办法了。」 乖乖面对现实。 同时—— 曾经是人称「四十二号犯人」的男子,独自坐在位子上,笑容满面地自夸: :完美。到目前一切都很完美·」 接著说出自己的感想: 「太完美也是一种无聊。」 * * * 「全体吗?」 「全体。说是查票就行了,应该不会有人拒不见面。」 等到列车行驶的速度稳定下来,少校就带著安到餐车去找在那里等他们的寇恩车掌,打算跟著他去检查车厢。 「我想仔细看过刚才上车的人的长相,所以整班列车厢都要巡过一趟。越快越奸。」 特拉伐斯少校的口气有些强硬:心不甘情不愿的寇恩车掌只好跟他们同行。在餐车後面依序是两节二等卧车、两节二等客车,最後是两节货车。 「我们走吧……拜托别再起冲突了。」 三人先来到二等卧车,开始调查乘客。 「我是车掌麻烦请让我看看前班列车的车票。」 车掌敲门之後如此说道,这么一来乘客一定得开门。 特拉伐斯少校站在车掌先生的後方,在第一问包厢挨厂老先生无言的白眼,在第二问包厢接受年轻夫妇的道谢,第三问包厢里脚骨折的年轻人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端详著他。然後是第四问包厢:: 「好久不见。」 「午安,好久不见—;我有点事想请教,不知道方下方便?」 一开门,莉莉亚和艾莉森就先发制人。 ; 「…………」 惊讶过度的特拉伐斯少校在门边呆了将近三秒。 「领队?」 听见惊讶的安叫了他一声,少校才连忙回神,向莉莉亚和艾莉森说声「两位好。」 「呃,『领队』先生,您认识这两位乘客吗?」 车掌见到他们的反应,於是有此一问。 「是的,我们在工作场合见过面,旁边这一位是她的女儿。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地方碰面,真的很巧啊。」 莉莉亚沉默不语,艾莉森则是笑著应和: 「是啊,真是意外。跟您的同事也是好久不见了。去年夏天吧——我们见过一面。」 艾莉森对著安寒喧,不等烦恼的她回答,继续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记性很差,这会儿竟然想不起你的名字了。」 安马上明白艾莉森的意思,亲切笑著回答: 「我叫『安』平常在工作时,同事都是这么叫我。」 「是这样啊——安小姐,这是我女儿莉莉亚,她们学校放春假,所以我带她出来玩。」 莉莉亚轻轻点头说声「你好」,安也向她回礼。 特拉伐斯少校在一旁看到车掌先生查完她们的票,才对艾莉森和莉莉亚说道: 「我还有工作,晚点儿再抽空来找你们。到时候再回答你的问题。」 说完三个人便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 「呃,我刚才讲到哪里?」 「你说你跟特拉伐斯少校约奸了要在罗鲁约会。现在我已经完全懂了。」 「这个——反正就是这样,所以我费奸大的工夫安排这趟旅行。」 「真是的,原来为了您老人家的方便啊。」 「哈!正是如此。真是没面子。」 「算了,也好……不对、是很好。我也希望妈妈多多享受自己的人生。不过……我们遇上列车故障,又碰巧和工作中的他搭上同一班车——这不知是好运还是坏运。」 「坏运吧·」 「思?为什么?」 「看他那个样子,他们一定是在保护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再加上车掌不是叫他的名字,而是称呼他『领队先生』——」 「啊、他们隐藏身分执行秘密任务吗……唉呀、幸好我刚才没有顺口喊出他的名字。」 「对,所以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喔。还有,在这班列车上最好也别接近他。」 「这么危险的工作……十」 「很难说。我知道的不多,也不是我该知道的事。现在只能确定我们最好不要跟他的工作扯上关系——乖乖等到明早抵达罗鲁吧。等他工作结束再见面比较好。」 「遵命。反正我也不想被卷入麻烦事,过年那次我已经受够了。」 「是啊。」 「口有点渴。我去餐车买茶,妈妈要吗?」 「我不用,谢谢你。你在那边暍过再回来也行,不过不可以越过餐车喔。」 「我知道。我绝对不去。」 就在莉莉亚离开房间时,特等卧车里的特雷兹也打破数分钟的沉默: 「……呃……茶·对了,暍点茶吧!在这里泡茶也行,只是电热器不够热吧?煮热水要花上很长时间,我这就去餐车买回来!」 他说这些话只是想要逃避这里。 金发女孩说了句「好啊」,特雷兹立刻一溜烟逃出房间。 「茶可以交给我们来准备。两位还请奸好休息。」 虽然伊兹玛这么说,特雷兹还是加以婉拒,自己走向餐车。 莉莉亚走进餐车,沿著厨房旁边的通道向前走,打开一扇门,走进桌上铺有白色桌巾的餐厅才发现—— 「咦?咦?」 明明是午餐时段,餐厅里却没有半个客人。 只有二十几岁的服务生靠在吧台上撑住下巴,看起来闲得发慌,莉莉亚便走过去询问· 「还不都是那几个穿西装的人啊。他们在侬恩车站买了一大堆餐盒,这会儿正在二等客车免费发放呢。」 「啊?干嘛那样?」 「谁晓得——不是在里面下毒就好了。」 服务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语,莉莉亚笑著敷衍过去。服务生又说,厨师和别的服务生都被叫去送茶水和湿巾了。 「我们车上都有足够的材料,可以提供给大家餐点啊。原来他们这么不希望客人到餐车啊?算了,我是乐得清闲啦。我从昨晚观察他们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们在护送什么,可是怎么看都很可疑——这位小姐,最好别跟他们扯上关系。」 服务生一面压低声音,一面替莉莉亚冲茶。 他在一只三、四杯份的白瓷壶里装进茶叶,然後拿起吧台旁的电热壶,徐徐注入滚水。 莉莉亚把茶资放在桌上,转头东张西望,无意间瞄向通往车厢连接处的车门。门上的毛玻璃外有个魁梧的人影。 「你说的对——与我无关。」 就在莉莉亚边说边转头面对服务生之时,那扇门猛然打开,发出奸大的声响。 吓一跳的莉莉亚有点生气,再次转头看向噪音的来源—— 看见从那扇门走进来的人。 「啊——!」 她叫得太大声,服务生也吓了一跳,洒出一点热水。 「不要紧,我只是去拿壶茶·」 看见艾德站在餐车门前,特雷兹边说边打开门走进去。 「啊——!」 听见这个耳熟的叫声,他比服务生还要惊讶。往吧台看去,这下子非同小可。 「咦——!」 特雷兹叫得更大声,连艾德都吓了一跳。 特拉伐斯少校带著车掌先生和安回到餐车时,里面正热闹。 「为什么?怎么会?为什么?你在搞什么鬼?给我说!你有责任给我说清楚!懂了吗?回答啊!说话啊!」 「好痛苦……」 看见自己的女儿正揪住伊库司托法的王子 莉莉亚的双手牢牢抓住特雷兹的衣领,把他的右手拉到左边、左手拉到右边,用力拉扯他的毛衣让他动弹不得·特雷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服务生和艾德呆呆站在一旁,看傻了眼。 「………」 看著特拉伐斯少校张开的嘴,好像阖不上来,安在一旁问道: 「要制止吗?」 特拉伐斯少校说声「麻烦你」—— 「我撤回先前的命令——在其他乘客过来之前,先把他们送到头等卧车。」 又补了这么一句· 即使被人偷偷摸摸带到头等卧车的走廊,莉莉亚还是很生气。她靠在狭窄的走廊窗边,怒不可遏地瞪著畏缩的特雷兹: 「解释!解释!解释!」 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等一下嘛……我只是想去拿茶而已。」 一片混乱的特雷兹含糊其词。 「茶在那里!」 莉莉亚用力指向一脸受不了的模样站在一旁的特拉伐斯少校——手上捧著;亚莉莉亚刚才点的热茶。 特拉伐斯少校走到两人之间说道: 「唉呀,请你冷静一点,莉莉亚。」 「唔·」 杀气腾腾的肉食性猛兽发现新猎物。莉莉亚转头瞪视堆起笑脸的特拉伐斯少校·不过特拉伐斯少校一点也不退缩。 「就由我来说明详细经过,奸不好?」 「奸吧。」 莉莉亚稍微冷静下来,把视线拉回特雷兹脸上。 遭人瞪视的特雷兹,赶紧陪个笑脸趁著这个空档,安小声向特拉伐斯少校问道: 「您打算怎么做?」 特拉伐斯少校也压低声音: 「跟她说一个从伊库司运送大批金饰的故事。殿下是我们的向导。隐瞒『大小姐』的事。」 「收到。计画三是吗?」 两人私下商量完毕—— 「其实——」 就在特拉伐斯少校准备对莉莉亚说出之前编好的通篇谎话时—— 「唉呀!你们待在这里做什么?特雷兹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啊、这一位是?」 一个模样端庄的金发女孩很高兴地出现在走廊上。身後的伊兹玛满怀歉意: 「我试著阻止……」 「她是谁?」 莉莉亚歪著头,提出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啊、呃……那个……我、思——我是说——」 措手不及的特雷兹开始语无伦次。 「唉……」 捧著白瓷壶的特拉伐斯少校长叹一声。 就在头等卧车的走廊出现尴尬场面时—— 原本是「四十二号犯人」的男子,正在享用他的餐盒。 「这真是好吃。不错,不错。」 发给他的餐盒是夹著香烤鸡肉和起司片,抹上美乃滋与黄芥茉的三明治。 「洛克榭真是个好地方啊。真是好地方。」 大快朵颐,一脸幸福。 艾莉森一面看著面前的两个餐盒,一面自言自语: 「好慢……暍个茶不用这么久——该不会又撞见了吧? 事情正如她所料。一丝不差。 第四章 希尔妲&莉莉亚 特等卧车的豪华套房内,除了金发女孩和特雷兹,还多了一个人——刚才进来的莉莉亚。 金发女孩仍和先前一样,坐在面向行车方向的窗边沙发上。莉莉亚坐在她的对面,身旁是尽量坐得远远的特雷兹。 沙发中间是折叠式的茶几,上头摆了一只茶壶和三个杯子。 特拉伐斯少校和安在试毒之后退出房间,只留下伊兹玛稍息站在门边一动也不动。他的视线盯着上方,可是内心拚命注意下方,远远望着三人。 「要不要先趁热喝杯茶?」 金发女孩用洛克榭语说道。 「好。啊、我来——」 「不用,让我来吧。」 阻止打算伸手倒茶的莉莉亚,金发女孩将茶水倒进杯子里。她的动作缓慢优雅,即使是在摇 晃的车厢内依然沉稳。温婉娴静的举止,让莉莉亚看得出神。 倒奸茶的金发女孩轻轻放下茶壶,没发出一点声响。 「请用。」 「谢谢你·那我就不客气了。」 莉莉亚微微低头致意,等金发女孩拿起杯子,自己才跟着拿起。 两个女孩同时举杯,同时喝茶。 「真好喝。」「真好喝。」 异口同声同时说道。互望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初次见面,我是莉莉亚——莉莉安·休尔兹。」 放下茶杯,莉莉亚大方报上姓名。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希尔妲。我是来自伊尔拓亚王国的斯贝伊尔人。」 金发女孩也报上以防万一事先准备的假名字和假国籍。 「莉莉安小姐,你的名字真好听。你知道吗?在我的祖国伊尔拓亚,过去有个女王就叫做这个 名字。她是个既坚强又美丽的伟大女王。莉莉亚小姐,你跟这个名字很相衬呢。」 「啊、没有…:真是难为情。我有一个斯贝伊尔来的同学,她也跟我这么说过。」 「唉呀。」 见两人悠悠哉哉互相寒喧,一旁的特雷兹拿起茶杯却不敢喝茶,脸上神情完全掩不住心中的 忐忑不安。伊兹玛虽然着急地看着特雷兹,可是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希尔姐笑着对特雷兹说: 「特雷兹先生。」 「啊,是!」 特雷兹的手不小心把茶给洒了出来。他忍着烫,一口气说了一串话: 「这个——我来介绍一下、说明一下。这一位莉莉亚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爸妈是朋友。她住在洛克榭首都,小时候常在放假时到伊库司托法来玩。啊、还有,莉莉亚的母亲是军人,跟『领队』特拉伐斯少校是在工作时认识的。她们以前也见过面——她们凑巧搭上那班故障的列车,真的是凑巧。」 特雷兹说出一大段不算流畅的说明,还说了两次「凑巧」。 「唉呀,是这样啊。那么,她也知道特雷兹先生是气伊库司托法北方山谷某个旅馆的继承人乙一事罗?」 「是!她很清楚。」 特雷兹回答的很清楚。希尔姐特意这么问,确定莉莉亚不知道特雷兹的真实身分。莉莉亚当然没有听出话中含意: 「还奸啦,我跟特雷兹认识很久,彼此都很熟了。我们在伊库司经常一起玩。」 「那我也来说一下我自己吧。」 希尔姐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我是伊尔拓亚黄金贸易商之女·不好意思,关于家里的事,我不能说太多·一 「那个,如果是要保密的事——」 出声阻止的莉莉亚有些紧张,可是希尔姐不以为意: 一不要紧——我这趟去伊库司王国,是专程去观摩家父代理的美丽金饰制作过程,顺便经办采购。之后再从罗鲁搭船回伊尔拓亚。」 「喔……难怪护卫这么严密。」 「是的。家父透过朋友,硬是要求特拉伐斯少校等人陪我随行。他说一定要在洛克榭找几个可靠的人。」 「所以就请大使馆的人护卫。」 「是的。家父就是太爱操心。特拉伐斯少校又向我们推荐特雷兹先生,说他对伊库司王国非常了解,所以聘请他担任导游。他不仅帮我们带路,又因为我们年纪相近,愿意陪我一起到罗鲁。我很感谢他呢。」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明白了。」 听完这个「故事」,莉莉亚先是点头说是,接着又有些惶恐: 「可是——我只是刚好和特雷兹与特拉伐斯少校认识,就可以在这里悠悠哉哉喝茶,这样好吗……?虽然我人都已经来了。」 只见希尔姐笑得开怀: 「完全没问题!有人能够跟我聊天,我反而很高兴。我长年帮父亲的忙,几乎很少到学校上学,所以没有同龄的朋友·现在能够认识莉莉亚小姐,我觉得非常高兴,长途火车之旅似乎也变得更加有趣。」 「啊、这样就奸。」 莉莉亚笑着说完之后,拿起杯子暍茶·希尔姐也一样。两个人几乎同时暍完第一杯。 「要不要再来一杯好暍的茶啊?」 「好啊。」 说到这里,希尔姐和莉莉亚同时看向特雷兹。 本来只是小口啜饮的特雷兹,连忙把茶一饮而尽。 「好!我去……还有这是莉莉亚买的茶,这次换我买。」 伊库司托法的王子就这么担任负责跑腿的小弟。 伊兹玛以同情的眼神目送特雷兹离开· 特雷兹在通道上遇见奥塞特,他问起两个女孩子的情况。 「思,她们处得不错。」 然后在餐车外的车厢连接处,遇见走出来找女儿,顺便和特拉伐斯少校说话的艾莉森。 「思,她们两个处得不错。」 重复同样的回答,双手捧着空茶壶走进餐车。 目送特雷兹走进餐车,站在车厢连接处的艾莉森对着特拉伐斯少校说: 「事情变得好奇妙。」 「的确。」 少校的部下不在附近。 「这样好吗?」 艾莉森的问题显得意味深长· 「不太好,不过事到至今……而且——一 「而且?」 「老实说,气大小姐』是个孤单的人。莉莉亚若是一路上愿意陪她说话解闷,也是件好事。」 看到特拉伐斯少校正经八百地回答,艾莉森噗嗤一笑: 「你真是个老好人——哎,不过这就是你的优点。」 说完之后顺手一拉,轻轻打开餐车的门。双手捧着茶壶的特雷兹被自动门吓了一跳,随即向她道谢,从两人之间走过。 艾莉森替他关上门,说了一句:「分明是个奸机会。」 然后又向特拉伐斯少校问道: 「要让她在那里待到晚上吗?」 「一切看『大小姐』的意思,不过应该没问题。」 「不会妨碍你们的工作?」 「如果在特等卧车还会妨碍,那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 听得少校如此回答,艾莉森倒是落得轻松。 「那就交给你了。晚点见。」 拍拍他厚实的肩膀,艾莉森消失在餐车里。 看着餐车门关上,特拉伐斯少校也离开车厢连接处,往前一节车厢走去。车厢里的乌诺和安看见他马上起身,他也请他们回到警戒岗位上。 吧台服务生好像有点担心。他询问站在吧台前面的艾莉森: 「那个……你女儿还好吧?她去了前面就没回来了。一 艾莉森从长裤口袋里摸出绑着挂绳的空军证件,在服务生眼前亮了一下。 「没问题。理由是秘密。遗有,这个也是秘密。」 「啊、那就好。」 服务生赶紧闭嘴,不想多管闲事。 「也给我来壶茶吧?」 艾莉森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为自己叫了:亚茶。 特雷兹回房时,伊兹玛替他开门。 「就是说啊。不、我想他本性并不坏,只是该怎么说呢……个性太过软弱吧?」 「啊,我懂你的意思了。」 两个女孩聊自己的事情聊得很开心。 「在讲我吗?」 特雷兹明知故问,只见两人一齐笑着转头: 「对。」「对。」 虽然语气不同,不过还是异口同声说出一样的答案。两个女孩子互看一眼,露出会心笑容。 看见她们这么开心,特雷兹也不禁笑了: 「两位小姐,请用茶吧。」 以熟练的动作在三个茶杯里倒茶,听到两人道谢之后,便自己找个位子坐下。 「那我先出去了。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尽管叫我。还有午饭已经准备奸了,等等就送来。」 伊兹玛说完之后便走出房间。 当房间只剩下他们三人,谈话突然变得更加精彩。 「就是说啊。伊库司什么东西都好吃,不过我最爱吃他们的起司。真的太好吃了,在洛克榭首都也吃不到那种起司。所以我要是一直住在那里,一定会越来越胖!我从小就很担心!」 「我待在伊库司那几天,每天都吃得到起司料理。尤其是拿大块起司切半,摆在碳炉里融化后淋在烫蔬菜上面那道菜,我最爱吃了。我也很喜欢把煮奸的通心面放进挖空的起司里搅拌。」 「两种都很好吃耶!尤其是通心面,我都会故意放久一点,让起司多融化一点再吃。然后再拚命加上一堆起司粉,真是太好吃了。」 「是啊。正是因为太好吃了,我甚至想在回国之后也请人做给我吃。只是通心面倒还好,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一样的起司。」 「你可以请店家帮你寄啊。拜托首都郡斯特的店家帮忙订,就会送一整个到你家了。之前我跟我妈妈也想要订,可是家里只有两个人,实在吃不完那么大的起司,不得已才放弃。你们家人多的话,全家一起吃就不怕吃不完了。」 「那真不错。不过店家愿意送货到斯贝伊尔吗?」 「嗯……这我就不确定了。不然就叫特雷兹想办法嘛。说不定会就此开启新的贸易事业?一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想,不只是伊尔拓亚,贝佐人一定也会爱上伊库司料理。」 「所以特雷兹,那就拜托你啦。还有,你知道有一道菜是炸小鱼浸特殊的醋酱吗?他们放了一大堆洋葱薄片——」 和刚才只有她们两人时相比,这时的对话量爆增数十倍。 其实都是莉莉亚和希尔妲在说话,特雷兹只有在被问到时才会开口。 「对。」 「有卖。」 「我会游泳了。啊哈哈。」 「没错。」 三一年前的夏天。」 「钻石。」 「又来了。」 「应该不行。」 「嗯……」 「用黑醋。」 「是。」 「八十公分左右。」 「不是。」 仅此而已。 莉莉亚和希尔妲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她们不停轻松地改变话题,先是食物,然后是洛克榭的电视节目,再换到电影、音乐、服装、宝石、帽子、睡午觉、天气、体育,不知为什么还聊到鬼故事。 首都的学校生活更是让希尔姐倍感好奇。莉莉亚一说到乐在其中的学校生活,更是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完全被压过的特雷兹忍不住念了一句: 「女人啊……」 莉莉亚立刻赏他一记白眼。 「特雷兹,你说什么?」 「没什么……」 特雷兹赶紧摇头。她们两人还没聊累,他却已经听累了。就在这时,午餐终于送来了。 敲门声响起,等到房里的人回答之后,安才走进房间,手上捧着四个在侬恩车站买来的餐盒。伊兹玛跟在后面,带了:亚新泡的茶。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三人开始享用迟来的午餐。 「四十二号犯人」赞不绝口的三明治,又成了女孩子的新话题。莉莉亚和希尔妲边聊边吃,开心得不得了。 「…………」 特雷兹早就饿了,一个人迅速扫光两人份的三明治。 吃完饭之后,两个人还是说个不停·特雷兹一面欣赏窗外的景色,一面看着两人的笑容,悠闲喝茶。 喝完最后一杯茶,他向两人说道: 「我先失陪一下。啊、我把茶收拾一下。」 把空茶具放在托盘上,顺便将茶几收起来 特雷兹走出房间,门外的伊兹玛叫住他: 「让我来拿吧。您要去哪里?」 「啊、我去隔壁房间的厕所。」 「这样啊。里面好像聊得很起劲?」 「只有她们两个。不过,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跟我一直没什么话好说,想必『大小姐』一定觉得很无趣。」 「这倒未必……算了,聊得开心也不坏。」 看着特雷兹走进晚上睡觉用的房间,伊兹玛捧着托盘,忍不住低声说道: 「真是太乖了。这样好吗,王子殿下?」 特雷兹离开之后,莉莉亚和希尔坦的话题聊到特拉伐斯少校身上。 「莉莉亚小姐,你平常常和特拉伐斯少校见面吗?」 希尔妲装作漫不经心问道。 莉莉亚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老实回答: 「没有。偶尔而已。」 「是吗……因为他很忙吧。」 希尔姐的脸上带着一点阴影。 「不过他跟我妈妈奸像常常见面。」 「这样啊。」 听到这里,希尔妲笑了。可是笑容没有维持太久。 「反正他们都是大人了,我觉得她交个男朋友也好。一 「啊?」 希尔姐的翠绿眼瞳满是惊讶。 莉莉亚完全没察觉她的表情变化,只是望着窗外的景色,就像她对梅格诉说心情时一样: 「我妈妈跟特拉伐斯少校见面之后,看起来奸像很幸福。看到她那样,我一方面觉得有男朋友真好,一方面也希望妈妈能够一直这么幸福。所以我想,反正我也长大了,特拉伐斯少校又是单身,他们两个要是肯结婚就奸了。」 「…………」 希尔姐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莉莉亚看到她愣了几秒,呼唤她的名字: 「希尔姐小姐?」 「啊、嗯!是啊——对不起,我不清楚令尊的事,所以有些意外·一 「啊,请别介意。我爸爸在大学时代就娶了我妈妈,可是在我出生之前,在一班开往斯贝伊尔 的火车上意外过世。」 「原来是这样……」 希尔姐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那个人为了皇室——』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在嘴里念念有词。 希尔妲起身跪在地上接近莉莉亚,完全不怕弄脏裙子。 「咦?」 抱住吓了一跳的莉莉亚,又在额头上轻轻一吻。 从见面以来,希尔姐第一次用贝佐语说话: 「我代表祖国致上由衷的谢意。但愿幸福天使的祝福永远与你同在。」 语毕,微笑的希尔姐坐回沙发上· 莉莉亚不懂她的真意,羞涩地笑了。 「呃——谢谢。」 希尔姐笑的很温柔。特雷兹敲门之后走了进来。 「……?」 感觉到屋里的气氛,特雷兹歪着头问道: 「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 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回答。 特雷兹虽然感到很惊讶,还是耸耸肩不再深究。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我帮你们两个拍张照片吧?」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妥。 「啊……还是算——」 「好啊!」 希尔姐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只见她开心地合掌: 「务必要麻烦你,帮我和莉莉亚小姐拍照。」 「可是,这样好吗……?」 特雷兹再次确认。 「可以啊。莉莉亚小姐,请过来这边。」 希尔姐指着自己身旁的沙发。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莉莉亚马上栘过去,和希尔姐相视而笑。 「既然这样……」 特雷兹从腰包里取出刚才没照成特拉伐斯少校的相机,双手拿着坐到莉莉亚刚才的位子。 他先用相机比了一比,从横拿变成直拿,让两人都在观景窗里,然后放下相机,目测镜头与她们之间的距离,再动手调整镜头旁的距离刻度和焦距。 利用转盘左边的角状突起卷动底片: 「大概是这样吧。」 接着再转动右边的突起调整快门速度。 「多拍几张吧。我的技术没有敦我的人那么高明,担心会曝光失败。那么——」 听到特雷兹的话,希尔姐的头便靠向莉莉亚,莉莉亚也与她靠在一起,露出笑容。 喀喳。 快门调整钮随着小小的机械声,俐落转了一圈。 「再拍几张。」 特雷兹转动底片,一边调整曝光一边拍,总共拍了五张。 「奸,先拍到这里吧。底片也刚好拍完。」 特雷兹边说边把手伸向相机上方左侧旋钮,开始回转底片。 「谢谢你,特雷兹先生。」 「谢啦——我们会收到相片吗?」 「我冲洗出来再拿给你们。希尔姐小姐的会用寄的。」 「麻烦你了。」 「交给你罗。」 特雷兹向两人点点头,检查底片是否已经回卷到底,然后打开相机内盖,取出底片胶卷。可是他没有放进腰包,而是走到房屋角落的置物架,将它装进登山包口袋的小盒子里 第五章 杀人的理由 医生吓一大跳,纸牌从手中掉落在地。 士兵赶紧回头,看向那名男子。 西装男子也马上站起来转身。 连同跑单帮的妇人,四个人都看着冲进来的人。 「快来人啊!不好了!」 原来是二等卧车那对年轻夫妻里的丈夫,神情显得万分惊恐。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士兵开口问他。 「那、那个学生——他、他突然痛苦大叫,还、还口吐白沫!」 「啥?」 「反、反正快点过来!你们快来啊!」 士兵虽然有点不解,还是从座位一跃而出,向男子询问出事地点· 「二、二等卧车!四号车!过两节车厢!」 他和士兵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西装男子和医生也紧跟在后。 四人跑过车厢连接处,穿过通道,匆忙往二等卧车赶去。一路上惊动了奸几个包厢,里面的乘客纷纷开门看个究竟。 不一会儿,他们打开四号车的走道门,冲进走道,却看见一幅奇妙光景。 「怎么了?」 「喂喂喂。」 「…………」 西装男子、士兵以及医生不禁说出心中的想法。 车厢走道中间躺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是那个脚上打了石膏的学生。 学生歪倒在走道中间,一动也不动。头朝向前来围观的众人,脚朝着火车行进方向的某个窗子,刚好堵住走道。 再看他的脸——双眼紧闭,面色如土,嘴边还有白色的细沬。年轻夫妻的太太就跌坐在学生的脚边,一脸苍白。 「怎么搞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士兵大吼一声,更是把瘫倒在地的少妇吓得浑身一震 医生赶紧穿过众人,走到男学生的身边。 二等卧车的两间包厢也同时打开房门。 老先生的秘书从其中一问探出头来。 另一间则出现艾莉森的金发碧眼。 「不要啊——!」 就那名太太放声尖叫的走道上—— 「喂!听得到吗?」 医生跪在男学生身旁,仔细端详他的脸。 「医生!你看得出来吗?快想想办法啊!」 西装男子也跟着大喊: 「同学!你听得到吗?」 医生先确定学生的反应,接着把食指和中指按在他的喉间。 「…………」 医生的脸色一沉。 「怎么了?」 蹲在旁边的士兵问道。 「没有意识,没有脉博,没有呼吸。」 医生答话的口气变得有点制式,拿出自己的手帕,擦拭学生嘴边的白沫。 「出了什么事?」 艾莉森走出房间,边问边蹲在男学生的脚边·士兵转头询问最早跑来通知情况的男子: 「先生,当时怎么了?」 「不、不不知、不知道我、我一走走到这里就就、就看到他他倒在地地地上……口、口吐……白沫——」 男子结巴得好厉害· 「有听到叫声吗?」 「没、没听到什么没声音——你也在这一节车厢,也、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吧?」 「是啊。不过车里本来就不算安静。」 艾莉森看着倒地学生的脸· 「……………」 医生擦干净他脸上的白沫,也不发一语盯着他。 「医生!怎么样了?」 西装男子在他身后问道。 「没救了吗?」 艾莉森也问道。 过了大约四秒钟之后: 「很遗憾……这个人已经往生了。回天乏术。」 他清楚明确的说完,把死者摊开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众人瞬间沉默,走道上只听得到车轮在铁轨上规律地喀哇作响。 「咿!」 沉默了二十秒,那位太太开始颤抖抽噎。 「对、对不起——尸体先生,借过了!」 作丈夫的一面道歉,一面从尸体上跳过,冲到倒在窗边的妻子身旁: 「先、先回房去吧,奸不好?」 扶起妻子,走进他们的房间。 「医生,怎么搞的?到底是怎么了?」 士兵的语气有些急躁。 「我不确定……若说是中毒,样子也不太对……我不清楚,也不敢轻率断言。」 这是医生的回答。 西装男子、艾莉森、秘书小姐没说什么,众人又沉默了几秒钟。 「啊!难道!」 士兵突然大叫,一旁的西装男子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只见士兵的额角浮现青筋,继续吼道: 「一定是他们!那群黑衣人!是他们在午饭里下了毒!」 「这……不会吧……」 「还有别的可能吗?」 士兵的话中充满自信。艾莉森叹了一口气,把到了嘴边的感叹吞回去。 「可、可是——」 「不要说了!」 无视一脸讶异的西装男子,士兵迳自跑开。可是他并非跑向特拉伐斯少校等人所在的前方车厢,而是前往后方车厢。 「他干嘛……?」 西装男子不解地歪着头,马上就知道理由——返回的士兵身后跟了一大群人。 「你们看!他们毒死了那个学生!」 士兵把后面大多数的乘客叫来——包括二等客车的妇人、男性旅客、隔壁二等卧车的两个中年商务旅客,还包括寇恩车掌。 他们把狭窄的走道挤得水泄不通,探头见到学生倒地不起的模样,个个都显得十分错愕。 「我们到餐车去!跟他们问个明白!」 众人一起点头赞成士兵的提议。 「…………」 壮汉艾德站在狭窄的车厢连接处,默默执行护卫任务。耳边只听见脚下传来的车轮声。 餐车里面隐约传来咆哮的声音。一察觉有异,艾德立刻用喉间的无线麦克风报告: 餐车。请求支援。』 简短报告完毕之后,打开门走进车厢,立刻看见怒气冲冲的乘客迎面走来 「…………」 艾德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手枪。 「磅!」 他没有扣扳机,只是握着手枪大暍一声。 由士兵带领的乘客连忙停下脚步。 「站住别动。」 见乘客全都站在车厢中央,艾德才补上这么一句。 从河马聊到破洞的阳伞,莉莉亚和希尔妲聊得正开心时,伊兹玛走进房间: 「打扰了!外头出了一点麻烦——」 看见他那凝重的表情,特雷兹立刻会意。 「跟乘客起纠纷了?」 「您说的没错。双方现正在餐车对峙。原因暂时不明,但是状况不太乐观。不好意思,莉莉亚小姐——」 听见他叫到自己的名字,莉莉亚立刻从沙发起身。 「啊,是。」 「恐怕不方便让您再待在这里了。能不能请您随我到餐车一趟?然后对其他人说,您只是来这儿问问事情,顺便回到您的包厢,好吗?还请『大小姐』留在这里。」 「奸、奸的。给你添麻烦了。」 莉莉亚又转向希尔妲: 「希尔姐小姐,跟你聊天真的很开心·我在此先告辞了·来这里说不定真的会造成问题,我想在这先跟您道别了。」 希尔姐握住莉莉亚的手: 「我也很高兴。希望能有机会能再跟你见面。」 「好。」 莉莉亚坚定点点头,放开她的手朝门口走去。 看到特雷兹只是坐着目送莉莉亚离开,希尔妲以温婉却带着些许命令的语气说道: 「特雷兹先生,你也一起去吧。」 「是?」 特雷兹回头看着她。 「怎么能让女士单独离开呢?」 希尔姐面带笑容瞪了他一眼。 「呃——是。说的也是。就这么办。」 于是特雷兹起身对莉莉亚说: 「那我们走吧。」 一旁的伊兹玛给了特雷兹一个白眼。 餐车里依旧是一触即发的对峙气氛。 车厢两侧的大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悠闲而和平的景色一路向后流逝。可是在车窗里却是热闹万分。 站在乘客前面的士兵大叫: 「是你们下的毒吧!」 「不是。而且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特拉伐斯少校也毫不退缩地反问回去,站在乘客面前与士兵互瞪。 「那么,那个学生怎么会死?」 「不知道。我们想去验尸,可是你们又不准。」 「你少鬼扯!没什么话好说的!那名学生是口吐白沫而死的!一定是因为你们在发放的餐点里面下毒!」 西装男子、妇人、医生、秘书小姐和其他乘客挤在士兵的后面。他们虽然生气,可是也不太了解状况,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那个阿兵哥越吼越大声。 至于艾莉森则坐在更后方的椅子,双肘支在桌上叹气: 「唉呀——这下麻烦了。」 餐车服务生只说了一句「我可不想再碰到这种客人」,便躲进厨房不见人影。 特拉伐斯少校身后就是巨汉艾德,乌诺也在艾德后方严阵以待。两人手中都大大方方拿着手枪。虽然枪口朝向天花板,大姆指却摆在随时可以解除保险的位置。 『我进入「大小姐」的房间。继续执行护卫工作。』 众人的无线电耳机里传来安的报告·接着听见奥塞特的声音: 『莉莉亚小姐和特雷兹少爷已经走到餐车外的车厢连接处。我去车顶负责警戒。』 他才说完不久,餐车的门就打开了。伊兹玛、特雷兹和莉莉亚出现在门口。 艾莉森先注意到他们,从容站身。 站在人群前面,话说到一半的士兵也发现了。 「明明是你们杀的——怎、怎么了?」 士兵转头询问自己身后的西装男子: 「喂,那是谁啊?」 后面的西装男子只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特拉伐斯少校看见莉莉亚等人进来,刻意使用冷淡的口气: 「喔,麻烦你到对面吧。这里出了一点状况。」 莉莉亚有点不高兴,还是依言走过特拉伐斯少校身旁,在乘客们的注视之下走到士兵面前。特雷兹一直跟在她后面。 「小姐……?怎么了?你怎么会在那边?」 听到士兵的问题,莉莉亚大方地回答,而且还反问回去: 「有很多理由。你们又在闹什么?」 最先发现死者的男子便简短交待事情经过。 在这段期间,乘客和特拉伐斯少校等人静静听着。但在这个人的说明最后,已经把学生的死因认定是毒杀,也断言下毒者就是送餐盒来的人。 「啊?不可能的!」 「咦?你怎么知道?」 莉莉亚马上回答: 「我认识那个戴眼镜的人,他们没理由要做这种事。」 「你也是他们的同伙吗!你们串通好的吗!」 「碰巧而已!我们才不是同伙!」 「谁知道!」 「气死我了!才没那回事!我不是过来这里了吗?这样还不够?」 「算了……后面那个男生呢?」 「我们认识的。」 「男朋友?」 「……才不是。」 直到这时,特雷兹才向他们打招呼。莉莉亚没多理他,迳自对士兵大吼: 「比起这个,现在应该把问题集中在死者身上吧!你冷静点! 士兵眨了眨眼问道: 「喔……小姐倒是很镇定嘛。死了一个人……你不怕吗?」 莉莉亚「哼」了一声: 「我这一年来看的死人可多了。」 「…………」 特拉伐斯少校对着无言以对的士兵说道: 「既然已经死了一个人,我们更应该慎重考虑再行动才对。不过,有一件事我要说清楚——我方基于警备上的考量,的确不希望各位过来餐车,所以才会发放餐盒,可是我们绝不会在里面下毒。我们也没有时间去做那些事。而且若是我们在所有餐点中下毒,各位现在早就死了。在不确定谁会吃到的情况下,只对其中一份下毒等于是随机杀人,我们没有理由要那么做。坦白说,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乘客沉默了五秒钟,才有个「这话也是」的声音,不知道是谁说的。 中年妇人开口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恐怕没人能正确回答这个问题。就现况而言,我只能说,各位没有理由对我方发怒,也不用因此担心自身安危。还有我们要一起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不希望各位一出事就怀疑我方,或对我方抱持敌意。这样不仅于事无补,更会让情况更加恶化。希望各位能够冷静面对。」 特拉伐斯少校说得很客气,身后两个人持枪站立,一动也不动,更是增添另一种说服力。 「那——』 士兵正想要说什么—— 「请等等!」 特拉伐斯少校厉声制止,同时用指头按着右耳,聆听无线电传来的消息。 四秒钟之后—— 『收到。从这一头开始进行调查。』 少校如此答覆,接着向身旁的小平头男子下令: 「乌诺,麻烦你。」 「收到。」 乌诺把手枪收进枪套里。 特拉伐斯少校向不明就里的乘客们说明: 「我收到负责守备的部下报告,车顶上有人正朝这里过来。」 他讲得很轻松,可是乘客们却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 「啊?」「啥?」「咦?」「你说什么?」 吓一跳的莉莉亚也看着特雷兹: 「这次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特雷兹老实回答。 「谁会做出这种事?」 「不清楚,不是我方的人——据说那个人穿着灰衣服,脸上戴着面罩。」 西装男子听到特拉伐斯少校的回答,也是一脸茫然。 「我们认为那个人正打算走过这一节餐车。我现在就指派部下过去,麻烦各位稍安勿躁——乌诺,拜托你了。要抓活口。」 「收到。」 乌诺随即走出餐车。 士兵问道: 「你、你打算怎么做?」 「他会在连结处埋伏,等对手准备越过车厢时动手。」 「可是——」 士兵的话只说了一半。 车厢中突然多出一个刚才听不到的「咚、咚」沉重声响,而且明显是从车顶传来。西装男子、医生和妇人同时听见,一齐望向天花板。 混在车轮发出的规律噪音里,那个声音越发清楚。特拉伐斯少校在嘴唇前竖起食指,艾德则小心翼翼将枪口对准发出声音的位置,随时准备开枪。 包括莉莉亚和特雷兹,车厢中的每个人都是小心谨慎注视头上。 咚、咚、咚—— 声音经过乘客们的头顶。 咚、咚、咚—— 通过莉莉亚和特雷兹的头顶。 咚、咚、咚—— 走到特拉伐斯少校和艾德的头顶。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咚! 怪声变成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车顶传来奔跑或挣扎的声响,脚步声变得更加仓促,显然不只是一个人发出的。 「对方好像发现乌诺了。要支援吗?」 伊兹玛问道。 「不,不用。」 特拉伐斯少校的回答也很简短。 磅,咚,砰,咚隆。 脚步声变成打斗声。 感觉就像有老鼠在家中天花板上面打架。车厢里的众人全都聚精会神聆听。 然后—— 当! 才以为打斗声突然变大,接着就是一阵滑动磨擦声。有个物体应声撞上右侧窗户,玻璃震得匡匡作响。 特雷兹听到声音就在自己身旁,自然而然转头看去。 「哇啊!」 这一看把他吓了一大跳——原来有个人倒吊在窗外。 那人穿着灰衣,脸上戴着黑色面罩,头下脚上攀在行进方向右侧的窗户玻璃。而且还和特雷 兹短暂对上一眼。 灰衣人抓不住窗框,两手死命乱挥。 「……什、什么?」 莉莉亚也吓了一跳,吓得往另一侧的窗边缩去,特雷兹也想后退,可是餐桌之间的空位却被莉莉亚占走,只奸走到隔壁桌旁。 特拉伐斯少校下令: 「艾德,拖进车厢。」 「收到。」 这名壮汉立刻过去把窗子向上推开——噪音与风立刻灌了进来。 艾德抓着那个人的灰色衣领,特拉伐斯少校同时用无线电向车顶的部下指示: 『艾德从下面抓住他了。乌诺,可以放手了。』 少校说完,艾德便大暍一声: 「哈!」 粗壮的手腕随着吆暍声使劲——灰衣人的个子虽然不大,终究是个成年人,还是被他连拉带甩抓进车窗。 灰衣人的双膝绊到窗台,艾德还是用力把他拉进来。一进来就撞到桌子,被桌布缠身,上面的菜单和糖罐全都给拉倒在地。 「呀!」 灰衣人的叫声又高又尖,摔倒在餐车地上依然激烈挣扎。艾德伸出右手,赏了他的额头一记手刀。 「啊!」 那个人的前额和后脑勺都受到撞击,看样子是脑震荡了。 「唔……」 灰衣人闷哼一声,从此没了动静。 乌诺在怔住的乘客面前,从敞开的车窗俐落滑进车厢。动作快得好似不用扶住窗边,就像是在表演轻功一样。 乌诺灵巧地站在地上,马上转身关上窗户。风声停了,车厢内突然安静下来 乌诺的西装虽然有点脏,但丝毫不见任何破损。还以镇定的眼神瞄了乘客们一眼。 「这批人是什么来头……」 士兵茫然地自言自语。 就在乘客的注视之下,特拉伐斯少校和乌诺走近倒在车厢正中间的灰衣人。灰衣人穿着连身工作裤。 「…………」 艾德一语不发揭起面罩。莉莉亚、特雷兹和其他乘客都紧盯着那张即将现出真面目的脸—— 「啊!」「咦!」「呃?」「怎么会?」 一看见那张脸,乘客立刻起了一阵骚动。 「…………」 特拉伐斯少校低头看着那张脸,没说什么 「这、这个人——」 莉莉亚背靠着窗台: 「她不是跟我们同车的太太吗?」躺在中人面前的不是别人,竟是与莉莉亚等人—同搭乘前—班故障列车的乘客——那位黑色短发,带着婴儿的太太。 「这是怎么回事?」士兵又开始大声嚷嚷,转身看向她的丈夫。西装男子、医生、妇人及其他乘客也理所当然望向近在身旁的男子。 「不可能的!怎么会!」 男子一面大叫,一面挤出人群。他走到到士兵的前方,想接近倒地不起的妻子,却被艾德伸手挡在三公尺远的地方,没法再前进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 特拉伐斯少校对男子说道: 「不知道,不过我们倒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是个圈套!」 男子立刻惊呼: 「我太太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是你们设下的圈套!我太太应该在房里看孩子才对!他还是个 婴儿啊!才五个月大!」 面目狰狞的他大叫: 「对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趁大家聚集在这里时,叫人从车顶走到我们的房间,硬把我太太抓出来!你有证据能够证明我太太是从车顶走过来吗?刚才只听到声音不是吗?一定是他们抓了我太太,想让她顶罪!太可恶了!」 「…………………」 「………」 特拉伐斯少校与乘客双方都沉默不语。 特拉伐斯少校与他的部下脸色十分镇定,只是冷冷看着他大呼小叫。 乘客显得更加不知所措。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无从判断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 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一个劲地发呆。 他面对各位乘客,慷慨激昂叫道: 一各位!别被他们骗了!他们简直是坏透了!不仅毒死那个学生,还想嫁祸到我太太身上! 一呃……不i…可是——」 男子的论点和士兵刚才的坚持很接近,可是现在他却犹豫起来。 「我们大家一起对付他们!他们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喂、冷静一点……就算对方人不多,他们有枪啊,而且……看来也不像外行人……」 士兵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身后的西装男子和医生也默默退后一步 莉莉亚和特雷兹都没作声,只是隔着餐桌互望一眼。 「…………」 莉莉亚歪着头用眼神示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特雷兹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混在乘客里面的艾莉森静静看着惊慌失措的男子· 特拉伐斯少校又以沉稳的语气开口:「我们有点事想请教你。能否麻烦你和夫人—起到隔壁车厢,当然,我们会仔细听你的解释。到目前为止,你被没有惹出什么麻烦。」 「奸、奸吧……」 男子慢慢走近特拉伐斯少校—— 没想到他突然转身,一拳挥向离他最近的少年——也就是背靠着窗台的特雷兹。 「咦?哇啊——!」 特雷兹的眼睛正盯着特拉伐斯少校,一不注意胸口便结结实宝挨了一拳。 「咳!」 特雷兹猛然撞上窗台,往下一滑瘫坐在地。 男子接着更展现惊人的跳跃力,当场跃过一张餐桌,正巧落在莉莉亚面前。 男子一着地,便用右手从上衣左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双面开锋的匕首长约十公分,涂成不会反光的漆黑色。 「呀!一 莉莉亚急忙想要逃走,却被他从后面一把抓住。男子的左腕紧扣她的脖子,右手的匕首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 「统统不准动!」 男子大叫: 「全都待在原地不准动!听到没有!」 抓到莉莉亚的男子现正站在车厢中间。背靠着左侧车窗,面前以莉莉亚为盾。 男子的左侧,也就是往车头的方向,是昏倒的女子和特拉伐斯少校等人,间隔大约三公尺。 男子的右侧则是吓得目瞪口呆的乘客,距离约有五公尺。 只隔一张餐桌的右侧两公尺处,有个更近的人。 「咳!啊、好痛……」 特雷兹咳了一声才爬起来,看到一脸不悦的莉莉亚变成人质,脸前的匕首怎么看都像是刺杀用的匕首。 「可恶!」 特雷兹显得有点失态。 「小兄弟!给我退到乘客那边!否则——」 男子把刀锋贴近莉莉亚的脸。特雷兹虽然瞪了他一眼,可是看见特拉伐斯少校等人就在对面,又看见少校微微点头,只好依言退开。 躲在乘客后方的艾莉森默默将手伸进外套里。 乌诺和艾德两人已经站稳脚步,双手举着解除保险的手枪。枪口当然是对着逞凶男子,可是这也等于对着莉莉亚。 隔着一对镜片,特拉伐斯少校眯着眼睛站在部下中间。 「各位,你们相信哪一边?」 男子突然问道。 「是相信这些来路不明的人,还是我?阿兵哥,你相信谁!」 「呃,你突然问我……」 士兵说的是真话。西装男子开口了: 「你也不必搞成这样吧?拿一个小女生当人质,摆明了是坏人才会做的事……」 「少罗嗦!那群人来路不明,他们说的话能信吗!我跟我老婆要是乖乖眼他们走,一定会被严刑拷打!他们一定会陷害我!与其被当成犯人,我宁可这么撑着!」 口沫横飞的男子十分慷慨激昂。可是他一直在莉莉亚耳边大叫,莉莉亚虽然一脸不高兴,还是没有任何抵抗,只是看起来奸像很不情愿自己又变成了人质· 「喂……先生,你打算怎么样?」 站在大家面前的士兵询问男子。士兵的视线正前方就是两个眼神如冰的持枪男子,还有比他们更冷静的眼镜少校。 「办不到的啦。你不可能打得赢他们的——不如这样吧?他们在问话的时候,我也去当个证人,不让他们诬陷你,这样总行了吧?」 「放屁!你哪派得上什么用场?」 「……唉,算了……」 垂下双肩的士兵无法否认,只好乖乖闭嘴。 「停车!我要跳车!谁按一下紧急停车钮!一 可是乘客完全没有任何动静,特拉伐斯少校等人当然不理他。 「奸啦,等等。」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凛然的女声。 「谁、是谁?」 「来了来了,是我——抱歉,借我过一下。一 艾莉森穿过乘客来到吃惊的士兵和特雷兹身旁,走到他们面前,大步踏上餐桌之间的通道。 「别、别再过来——」 「好好好,我们先谈谈吧。那我先退远一点吧?」 艾莉森气定神闲定到男子面前,又一面如此说道一面往后退,形成男子靠在左侧窗边、艾莉森靠在右侧窗边的形势,相距大约三公尺。 先前把莉莉亚当人质的男子就跟特拉伐斯少校和乘客前后对峙,现在又与艾莉森左右交锋。 「你、你是谁?」 「我?我是她的母亲啊。我们是一起出来旅行的。」 眼见艾莉森一派轻松,男广反而更加激动: 「那又怎么样?别想叫我放走人质!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部干得小来!我叮不想落人那群来路个明的人手中!」 「唉呀,你先冷静下来嘛。我义不足来叫你投降的。I 「要个然呢?难下成你要来当人质吗!」 男子摇晃勾住莉莉亚的左腕,右手的匕首在空小挥舞。 「唉呀,真聪明。」 艾莉森回答也很干脆。 「啊?」 男子的右手停卜动作。 「你说对了。我家的宝贝女儿最害怕受到惊吓,实在没办法当成人质跟你一起逃走。」 艾莉森的口气很亲切。 莉莉亚依旧一脸不悦,一句话也下说,只定男广看不到。 「所以就让我来代替叮怜的女儿吧。好了,放开我女儿!」 艾莉森边说边前进二小步,音调越来越高。 一群乘客提心吊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持枪的人一动也不动。 「…………」 莉莉亚看着艾莉森,眼神像是在要求自己的妈妈不要不自量力。 「要是我不要呢……?」 男子讶异地问道。艾莉森笑了: 「那可就不妙了。你再考虑一下。」 又朝男子走近一步。 就在这时,莉莉亚发现艾莉森那只乘客看不见的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啊……」 「你、你敢再靠近——」 男子把右手的匕首伸向艾莉森,话却只说了一半。 没等他说完,艾莉森便从口袋伸出手,连同手上的东西一起往男子的脸比划。 砰。 一个爆裂声。 小小的空弹壳在空中飞舞,最后在餐桌和窗台上弹了几下,掉在地毯上。 「…………」 男子呆住了——右方三十公分处的窗框,多了一道弹痕。 艾莉森的右手握着一把小型自动手枪。漆黑的金属固体在黑色刀刃的攻击范围之外发出浑沌光芒。 「你、你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她的母亲。」 「那、那怎么会突然开枪……你、你不怕我杀了她?」 「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是你挥刀快,还是我开枪快呢?刚才我是故意射偏的,你要感谢我。」 「你、你敢对人开枪……?」 「唉呀,我在火车上杀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劝你不要小看我的枪法。一 「…………」 艾莉森仍是笑容可掬,男子的额头却已经满头大汗。 「…………」 特拉伐斯少校的嘴角微微抽动,脸上出现部下未曾见过的紧张神色。幸好部下此刻全都盯着艾莉森和那名男子,没有人注意到。 「好啦,现在我有个提议。你把匕首丢掉,我就饶你一命。还有,我不会把你交给那些『来路不明的人』,而是在下一站把你交给警察——你太太也是。」 「…………」 「可是,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五秒之内决定。来,五、四、三、二——」 艾莉森说完马上开始读秒,速度快得出奇。 「奸、奸吧——」 男子的手一松,匕首掉在地毯上。 「嘿。」 莉莉亚也钻出男子的左腕,轻松摆脱人质的身分,就像只是去信箱拿报纸。 「谢谢你,妈妈。」 「不客气。」 莉莉亚避过母亲手上的手枪,钻进看儍眼的乘客之中。 「呼……」 特拉伐斯少校这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呼……」 特雷兹也一样。他的右手老早伸进自己的腰包里,只是一直按兵不动。 「…………」 别名「四十二号犯人」的男子就在特雷兹身边,不只盯着他把手伸进腰包。事情结束之后,也看见他把手伸出来,手里没拿任何东西。 艾莉森的枪仍然指着男子: 「谢啦。这样我就不会无预警开枪,也不会把你交给那边那群人。」 听她这么说,两个持枪的男人也收枪退到特拉伐斯少校身后。 「听我说!我也不想这么做!我只是怕那群人……一 男子无力地靠在窗台上,艾莉森轻轻点头: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有别的事想要请教你,可以吗?」 「还、还有什么事?你要问什么?」 男子反问。艾莉森说了声「这个嘛」,又丢出一句: 「那个学生是你杀的吧?」 男子脸色大变,乘客也为之哗然。 「思?」 特拉伐斯少校低声念念有词,惹得部下们朝他一瞥。 「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杀了那个学生——」 「是吧?」 「…………」 艾莉森充满自信,男子无言以对。 「怎么办?」 听到乌诺轻声询问,特拉伐靳少校也低声回答: 「看来比我们动手还快。距离下一站还有时间,让她去吧。我们先做好随时脱身的准备。」 「收到。」 艾莉森继续拿枪指着男子,咄咄逼人地说: 「你要个理由是吧?那边的一等兵!」 「有!」 并拢脚跟、立正挺胸、高声答有——士兵突如其来的反射动作,又把其他乘客吓了一跳。 「就是他到二等客车通知有学生昏倒在走道上的,是不是?所以你们就一齐跟着他走了。」 「是的。当时我们正在玩牌。」 士兵点点头。艾莉森又转向眼前的男子: 「可是,你为什么刻意跑到两节车厢外求救呢?学生昏倒的车厢上还有我和别的乘客,你只需要在那里大喊『来人啊!不好啦!』我们就会跑出来了——真奇怪,你怎么不这么做?」 男子答不出来。西装男子说道:「这话有理。」 「原因很简单,因为二等客车的人比较多,你可以挑拨人心,说学生是被那些人毒死的。」 「啪!」莉莉亚击掌说道: 「原来如此。」 「麻烦几位乘客走一趟,谁都可以,两个就够——」 艾莉森向在场的乘客喊道: 「到这个人和他太太的那一节卧车看一下·」 「看什么?那儿八成没人了——啊、那个板着脸的老爷爷或许还待在房间里。」 中年妇人说道。 「我想先请你们去看看学生的尸体还在不在走道上。还有放婴儿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不好,顺便把他抱过来吧。」 「我懂了……谁跟我去呢?你奸了。」 妇人边说边选了那名西装男子,带着他走出餐车。, 「我也去。」 特雷兹说完看见艾莉森点头同意,马上跟了出去。士兵、秘书小姐和医生看着三人离开。 「他太太醒了吗?」 「没有。」 艾德简短回答艾莉森的问题。除此之外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其他人出声讲话。 时钟的秒针走了大约三圈,众人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不好了!」 西装男子一边大叫一边冲进餐车,特雷兹跟在后头。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惊慌。 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妇人也回来了。 「怎么了?」 听到士兵的问题,西装男子连忙大叫: 「不、不见了!都不见了!」 乘客们一时搞不清到底是谁不见了。只有艾莉森和特拉伐斯少校两人同时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果然。」 「学生不见了!应该是说尸体不见了!走廊上没有尸体!找了那对夫妻的房间,也没有!」 西装男子说到这里停下来大口喘气,接下来说的话更让艾莉森、特拉伐斯少校,以及那名男子以外的所有人都为之哗然。 「还有——小婴儿也不见了!婴儿篮也不在!」 特雷兹接着说道: 「我也检查过了,房间里没人。那节车厢里的房间都是空的,只剩下老爷爷一个人。」 中年妇人早已涨红了脸,扯着喉咙逼问婴儿在哪里。 「…………」 男子只是低头不语。艾莉森瞪了他一眼: 「大概扔了吧。」 「大姊,此话怎说?」 不知几时开始把艾莉森唤做「大姊」的士兵如此问道。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这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 「那不是你们的孩子吧?」 男子没有回答艾莉森的问题· 「她也不是你太太。你们假扮成夫妻,带个婴儿上车,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们要来干什么坏事,真是最完美的伪装呀——婴儿如果不是你们拐来的,就是到育幼院说谎领养的吧·」 「…………」 「你们故意让前一班列车故障改搭这一班车,然后毒死学生引起骚动,趁两方人马在餐车争吵时,让她从车顶走到前面的车厢,这就是整个计划,对吗?这只是我的揣测,不过前半段似乎进行得很顺利。」 「那、那个小婴儿……」 妇人脸色发白的问道,淡然的艾莉森继续解释: 「不知道你们打算怎么逃走,不过为了湮灭证据,学生的尸体八成已经被她扔到对面的轨道或草丛里了。乘客几乎都挤到这里,二等客车等于没有目击证人——小婴儿恐怕也惨遭毒手了。」 「天啊……」 妇人掩嘴低呼。艾莉森又说了一句「实际情况还不一定」,然后向男子确认: 「我说的对吗?」 「…………」 「目的是什么?」 「…………」 「你不想回答也行。我会遵守约定不把你交给那边的黑衣人。等到了下一站,把你交给那里的 警察,再来讯问你吧。总之,你抓我的女儿当人质,光凭这一条罪名就足以逮捕你了。」 「…………」 「那就这样了。各位乘客,还有那边的黑衣先生,这样可以吗?」 艾莉森左看看右看看,现场没有人表示异议。 她向前走一步,用左手指尖捏起地上的匕首,退后两步将它放到餐桌上。 然后才拙上手枪的保险,把枪口朝下。 莉莉亚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始抱怨: 「为什么我的旅行总是一再出状况啊……」 「是安排好的……」 一句虚弱的呢喃,让乘客、艾莉森、莉莉亚、特雷兹,以及特拉伐斯少校等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那名男子。只见男子无力靠在窗边,嘴里喃喃说道: 「我们也是听从安排……」 「为了什么?还有,是谁安排的?」 听到艾莉森温柔的声音,脸色苍白的男子也没抬头,只是继续说下去: 「我……我刚从牢里出来……找不到工作。大约在十天前,有个不认识的男人打电话给我……说了一些奇怪的事……」 「怎么奇怪?」 「他说,这班火车可以让我轻轻松松大赚一笔……他说那些人是斯贝伊尔某大宝石公司的职员和警卫,要从伊库司王国秘密出口一批宝石到伊尔拓亚,所以……」 听到男子这么说,艾莉森耸了耸肩。士兵询问特拉伐斯少校是不是有这回事,他也只是语带轻松回答: 「详情我不能说,不过事情并不是像他讲的那样。这个人被骗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微微皱起眉头,因为此行的行踪显然是走漏了,只是细节有所出入。或许基于同样的担心,乌诺瞄了特拉伐斯少校一眼。 艾莉森又问: 「那扮演你太太的人呢?」 「我不认识,也不知道她的本名,只听说她跟我一样是有前科的人。这也是那个男人告诉我的 ……他叫我跟她见面,我就跟她见面。当时听到计划,觉得应该可行,我们才决定联手……」 「这么说——订定计划的人不是你们罗?」 「不是……一切都是听从那个男人的指示。他指定我们搭乘哪一班车,钱和衣服也是他准备的,还预付一大笔订金。他说他会让那班火车故障,设法让我们改搭另一班车,也就是要下手的目标……事情果然如他所说。是他要我们配合时间引起骚动,然后再趁空档去抢宝石。先前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们刚才还很得意,以为马上就能大赚一笔……谁知道她走路这么大声……」 「真有一套。别误会,我是说那个男人。还有小婴儿又是如何?」 「他给我们的……昨晚有人把他放在埃里特沙车站的投币式置物柜,还写说给我们伪装,任我们处理……打从一开始我们就打算丢掉……」 男子老实答道。 「你不是人!下地狱吧你!别拦我,我要杀了他!」 妇人发疯似的扑上去想要打他,却被其他的乘客拦住。 「你的罪又多了一条——你跟那个男人见过面吗?」 「没有……钱都是用寄来的,在电话里的声音也很怪,好像从坏掉的收音机传出来……」 「原来如此。你们又是怎么给那个学生下毒?」 艾莉森若无其事的一句话,反而让男子激动起来: 「不是的!我没有!我没做过那种事!不是我们!」 「思?」 「我们才没有下毒杀人!我只是——咳!」 话还没说完,男子竟然吐血了。 「哇啊——!」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口中喷出大量鲜血,猛然仰头往后倒去。血柱喷得又高又猛,窗台和白色的桌巾都被染成一片红。 、 男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痉挛,头和背撞上窗台,然后直挺挺仆倒在地,一动也不动。鲜血不停从他口中泊泊流出,可是双眼已经翻白,数秒之内便气绝身亡。 「…………」 艾莉森很不高兴地看着尸体,莉莉亚则叹了一口气,开始为死者默祷。 「帮她催吐,快!」 特拉伐斯少校几乎是在男子死去的同时发号施令 艾德和乌诺立刻扶起倒在地上的女性,就在抬起上半身的同时—— 「呕!」 浑身一颤,浊流似的血液从口中流出。 「该死……」 乌诺恨恨啐了一声,只见艾德摇了摇头,把女子的身体放回地上躺平。女子已经断气,但嘴 里仍有鲜血溢出,有时还带着气泡。 「两个人都死了。可能是含有剧毒的胶囊在胃里溶化。」 扮成夫妻的男女横尸在餐车中央。白色桌巾盖在他们的脸上,但在脸的位置却是一片血红。 「自杀的可能性不高。或许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设计服下。」 乌诺作完简短的报告,起身回到特拉伐斯少校身旁。 「唉,怎么搞成这样……」 车厢另一端的士兵抱头苦恼,乘客也个个露出困惑的表情。 站在中间的艾莉森叹道: 「唉呀唉呀——这下子又是一团谜雾了。」 「难得能够遇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心情正好……我一定是被诅咒了。这样我就懂了。思,我懂了。」 一旁的莉莉亚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特雷兹不发一语,站在一阵慌乱的乘客之中静静观望。 「活该报应。」 中年妇人在特雷兹身后痛骂两人, 特拉伐斯少校看了看手表: 「寇恩车掌在吗?」 「是、是……我在这里。」 穿着制服脸色苍白的车掌一边应声一边从乘客之中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经过染血的地毯和尸体,来到特拉伐斯少校的前面。 「到下一站还有多久?」 「是、是……是……」 寇恩车掌掏出班次表和怀表,对照了一下: 「卜一站是亚寨。还要两个小时以上。」 「在那之前有没有地方能让列车先暂停?要不影响下一班列车的地方。」 「思?我看看……再走十分、不、二十分钟,有个会车点,也是一处货物转运站,虽然现在很少使用……」 「那就行了。请你让列车在那里暂停,卸下这一节之后的车厢。」 特拉伐斯少校说得十分干脆。 「是——什么?」 寇恩车掌拉高音调反问: 「您、您刚才说什么?」 「我请你把列车分成两截,只让特等和头等卧车继续行驶·我们既然已经被盯上,就不能再跟一般乘客共乘·可是又不好把其他人全部赶下车,所以只能这么办。」 「这我实在——」 「麻烦你。」 「…………」 眼见车掌不回答,西装男子也跟着说: 「这样也好,不是吗……?老实说,我也不想跟那些人一起走。早知道就不该搭这班车。」 乘客之间也响起一阵赞同: 「说的也是……」「跟我们又没关系。」「让他们赶快走吧。」 「不过,他们把我们丢在那里,我们要怎么办?好歹也让我们到下一站吧!」 听到医生强硬反对,也有乘客咕哝「这倒也是」。 夹在中间的寇恩车掌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 ;逗样……也不是不行。」 「怎么说?」 寇恩车掌回答艾莉森的问题: 「转运站总会停着几辆火车头。我先向拉普脱亚管理处报备一下,也许能让卸下的车厢开到下一站,但是也只能到下一站。」 「够了。反正到时会有警察出面。」 「这趟旅行到那里就玩完啦……」 艾莉森虽然接受了,可是莉莉亚却在暗中抱怨。 特拉伐斯少校询问乘客是否接受这样的安排,没人有任何异议。 * * * 在抵达货物转运站之前的十几分钟里—— 寇恩车掌用无线电联络管理处,通报列车上的状况,并且请求车厢分离。虽然管理处处长很难沟通,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 气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 生气的处长只能如此回答。 特拉伐斯少校向从头到尾状况外的希尔姐一五一十说明事由,也报告列车即将分离。 「我明白了。怎么奸就怎么办吧。」 希尔妲说完,又向特拉伐斯少校微笑: 「只不过不能跟莉莉亚小姐同行有些可惜。您能不能安排个机会让我们再见面呢?到斯福列史拓斯也可以。」 少校回了一个略显复杂的表情,还有一句「我尽量试试。」 在等待的空档,艾莉森母女俩和其他乘客们只能在二等客车枯坐。 乘客们都显得无精打彩,活像是刚参加一场葬礼。直到特拉伐斯少校和艾德出现,带着拎着一只背包的特雷兹过来,才有人打破沉默的气氛。 「年轻人,你之前是在对面的……你是做什么的啊?」 他们把特雷兹留下之后就走了。士兵忍不住好奇心,代表其他人开口询问特雷兹。特雷兹也答得干脆: 「我是伊库司托法的向导啦。原本一路从祖国来替那些人带路,结果刚才被他们赶到这边。算了,老实说我也不想再陪他们了,无所谓。」 「原来如此……你也真可怜。」 特雷兹在离艾莉森和莉莉亚有点距离的位子上坐下,眺望窗外流逝的景色。其实外头也没什么可看,只有一片初春的草原。 * * * 就在草原正中央,由几排铁轨交织而成的货物转运站孤伶伶矗立,眼界所及没有半户人家,也没有城乡村镇,只看得到一问小型管理宿舍,旁边停着几辆柴油火车头、水槽车与燃料车。 往南的地平线尽头出现一个小小的灯光:—那是列车的车头灯。 列车一面减速,一面从会车点转向支线,最后在与上线平行的铁轨上停下来。 人称「四十二号犯人」的男子也一面浏览窗外风光,一而看着手表。 「全部符合计划。』 用极轻的声音自言白语。 卡尔洛的华丽大冒险 序曲 这个故事发生在世界历三三O五年夏天。 就在此时,莉莉亚正在首都的公寓里一个人拚命赶暑假作业——不是因为她的拉奇卡之旅意外连连而提早回来的缘故。 特雷兹则是把他那台灰头土脸的边车停在洛克榭国土中央的某家公路速食店旁,正在边吃东西边认真研读敦游泳的书。 故事的舞台是托尔卡西亚国的希尔拉镇。 也就是莉莉亚和特雷兹被卷入阴谋之中、和飞行艇一起掉进库梧尔兹海——其实是个大湖的湖畔小镇。 「送别会?」 「思,导师的送别会。听说是后天中午。」 「喔……」 镇外一栋类似小型学校的建筑物,孩子们正在后院聊天。 这里是人称「导师」的艾印·墨尔索所创办的教养院。接获导师突然去世的消息,院方立刻决定在下个月将这里改名为二父印·墨尔索纪念教养院」。 黄昏将至。天边已染上一片霞红,轻风拂过湖面。 聊天的这群孩子从五岁到十岁都有,其中有一个抱着双臂,靠着树干的红色短发小孩。一身深褐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似乎若有所思。 先前那个孩子好像想到什么,叹了一口气: 「人只要一死,什么都完了。」 这个小孩和在困境中长大的孩子有点不同。尽管神情忧郁,说起话来却不带感情,惹得不满的旁人一阵白眼。 这个小孩也不服输地反瞪回去,倒是逼的对方别开眼神。照这种情形看来,这个孩子的地位似乎满高的。 「送别会上要做什么?跟葬礼不一样吗?」 听到红发孩子的问题,有个孩子就把自己从大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讲出来。 原来导师生前留下遗言,所以这场送别会是遵照遗言举办,不花一毛钱,只是全体院生一齐祈祷而已。 「喔……就这样?好冷清啊。」 「有什么办法?那是遗言,而且我们又没钱。」 「也没有花束之类的吗?」 「听说没有。」 「思……」 红发小孩说完,仰头看天想了四秒钟,然后低头对众人说道: 「各位——你们听我说·」 建筑物二楼的窗子后面,有两个大人正从窗帘缝隙偷看聚在一起的孩子。 「安洁拉老师——那个孩子就是我说的『卡尔洛』。虽然她是个女孩子,可是只要谁叫她『卡尔拉』,她就跟谁生气。」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罩着围裙的中年女性。她的对面站着另一个年约三十的女子。 「就是那个红头发的孩子吗?」 穿着蓝色裤装的安洁拉老师如此说道。她有着修长的身材以及披肩黑发,经常日晒的脸上有一双大而灿烂的眼睛,看起来既好强又充满活力。 她不是这间教养院的人,而是孩子们就读的镇立初等学校的老师。 看着卡尔洛在大家面前侃侃而谈,安洁拉老师豪迈一笑: 「原来如此……看起来不好惹呢。」 听到这句话,中年女性也以夸张的态度说道: 「卡尔洛在导师面前很老实,不过自从导师走了以后,光靠我们恐怕制不住她。而且她在飞行艇出事时带领孩子们逃生之后,孩子们就把她当成孩子王,我们很担心她对其他孩子的影响。」 「原来如此。」 「其实我们是担心她会不会逃走。当初是导师说服她来到这里,如今导师不在了……万一卡尔洛逃跑,孩子们也有样学样……」 「不过,他们的言行举止奸像没什么异常?」 「那只是现在……」 「您是不是多虑了?」 「不是!我绝不是多虑!即使导师过世,我们还是得好好维持下去,否则怎么对得起在天国守护孩子的导师呢!要是让卡尔洛逃走了,我们的面子怎么挂得住!我们需要老师的帮助!」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在后天之前,我就特别盯着那个孩子吧。」 「拜托您了!大家若能在送别会上打成一片,卡尔洛或许会改变心意。」 「是啊,希望如此。」 安洁拉老师一面苦笑一面回答,然后换个话题: 「对了,学校不用送什么东西到送别会上吗?校长要我来问问,好歹送一束花吧?」 「请您转告他,真的不用了,只要有心就够了。这场送别会原本就是院方私自办理,怎么好意思让别人破费。我们这里一向都是省吃俭用经营……也请您向周遭的人们这么说吧……真是不好意思。」 「这样啊……我明白了。」 看到她万般推辞,安洁拉老师也不再坚持送花的事。 虽然是题外话,过了不久之后,院方不断收到一群「突然提前退休的洛克榭首都富豪」送来的大笔善款。 院里响起晚餐钟。暮色中的孩子纷纷往建筑物跑去。 「那么,我明天会整天待在这里,好好看住卡尔洛。」 这时卡尔洛正好走到窗下,不经意地抬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她的眼神和安洁拉老师相对片刻—— 「哟,想跟我斗?」 从撂下狠话的安洁拉老师的视野消失。 当天晚上—— 宽敞的寝室里,孩子们的床一张张整齐并排。年轻的女职员拿着提灯巡床,确定每个孩子都在之后才走出房间。 她前脚才走,后脚马上有人打开房门,小小的人影溜进房里。 「我来了。」 听到卡尔洛的声音,床铺上马上响起几声回答: 「哟。」「好。」「来啦。」「等你好久了。」 孩子们边说边下床挤到寝室角落,卡尔洛站在他们中间宣布: 「奸,我现在把我想到的计划告诉你们。明天就要一决胜负。」 说完便从口袋里掏出钱·那是两枚刻着叶子的硬币,也是莉莉亚之前给她的「正当报酬」,是一笔不算小的数目。 孩子们低声哗然。 「用这个的时候到了。」 卡尔洛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明天会离开这里。你们大家——」 隔天一大清早,孩子们都还没起床。 「哩i·」 穿着体育服的安洁拉老师,已经骑着心爱的脚踏车来到教养院与职员会合。 老师把孩子们都叫起来,大家一起吃早餐,卡尔洛也不例外。安洁拉老师隔着窗户,目不转睛监视她。 用餐完毕,全体师生一齐洗碗收拾桌子。今天不用上课,所以三十几个院童就随心所欲到处玩耍。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游戏的地方也只限于院里、庭园、隔壁的公园,还有那个大得吓人的库梧尔兹海。 卡尔洛则和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说话。 「她奸像还没有动静。」 安洁拉老师待在梢远的大门旁边监视他们。她的脚踏车就在身旁,只要情况不对,马上可以全速追上去。 「卡尔洛……你还不走吗?巴士快要开了。」 一个孩子问道。 卡尔洛爬到一棵大树上,选了一株粗枝躺在上面,悠闲眺望湖中景色。今天的湖面依然平稳,不断反射点点阳光。 「还不行。」 卡尔洛只是这么回答。 「为什么?你的计划不是一大早就——」 「有个狠角色在看。」 又压低声音: 「你们假装没事的样子,一次一个看看大门。」 「门?」 听她这么说,孩子们轮流以若无其事的模样慢慢往大门瞥去。 安洁拉老师站在大门旁边,身旁还有一辆看起来很快的脚踏车。 「那个老师从早上就来了。她一直在看我。」 「个会吧……他们发现我们的计划了?」 「不知道。反正我肯定她在提防我们。」 「怎,怎么办?」 「下午还有—班巴士,我等那一班好了……你们随时都要准备好,知道吗?」 带着锐利限神的卡尔洛如此回答。 安洁拉老师所站的门外马路驶过一班前往邻镇的公车。一天只有两班车。 巴士在距离一百公尺远的公车站停下,不到一会儿又朝着邻镇驶去。 「卡尔洛的情况如何?」 安洁拉老师据实回答中年女性的问题: 「目前还看不出想逃的迹象。」 两人站在远方压低声音说话,眼睛看着孩子们在餐厅里大快朵颐。 卡尔洛和周遭的院童一起拿面包沾浓汤,吃得正开心。 「一整个上午,卡尔洛那一群都跟别的小朋友一起在湖边玩。」 「这样啊……」 中年女性有些不安,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却听得安洁拉老师沉吟: 「不过——」 「不过?」 转头看到安洁拉老师将双臂交叉在胸前。 「看卡尔洛的眼神,一定在打什么主意——我敢肯定。」 「唉呀……安洁拉老师,您看得出来吗?」 「看得出来。」 「不愧是有经验的老师——」 听见她这么开心地称赞自己,安洁拉老师笑着解释: 「不是的。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所以才看得出来。」 午餐顺利结束。收拾完毕之后,就到了平日的午睡时间。 卡尔洛等人乖乖午睡。鼾声四起的小朋友睡相很差。 「………」 中年女性帮孩子们盖好被子,安洁拉老师也跟去探视情况,还蹲在卡尔洛的床边盯了好一阵子,确定她是否真的睡着。 午休时间结束时,院童三三两两起床,卡尔洛也醒了。 「你、你们下午要在哪里玩啊?」 看见卡尔洛和几个小朋友们走出寝室,中年女性赶紧问道,语气显得有些刻意。 「我们要去二楼玩。」 卡尔洛老实答道。中年女性也说了一声「好啊。」 一出寝室,卡尔洛马上以锐利的眼神继续说道: 「只不过我们要玩『躲猫猫』……」 边说边走上唯二道通往二楼的阶梯。 「…………」 安洁拉老师站在玄关外边,笑咪咪看着这一幕。 大门外面,可以看见脚踏车的影子· 卡尔洛口中念念有词: 「想阻止我……?不过我还是要闯一闯。」 安洁拉老师口中念念有词: 「想跟我斗……?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教养院二楼有一间专供孩子嬉戏的大厅,里面有各种积木、图画书和玩具。今天有将近二十个小朋友选择在这里度过下午,因此热闹得不得了。 卡尔洛等人席地坐在大厅一角 「这个奸奸笑——」「啊哈哈」「你们快看这个!」 他们拿着图画书,不时故意高声嚷嚷。 但是在嬉闹声之间,偶尔出现这样的对话: 「知道了吗……」 「思。」「包在我身上。」 或是—— 「这个要靠大家的帮忙。时机很重要。」 之类的窃窃私语。 下午刚过一半。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巴士到站的时刻。 「…………」 自从卡尔洛走上二楼,安洁拉老师就一直坐在玄关旁边。 偶尔会有院童跑来找她一起玩,她就会骗他们说: 「老师要在这里应付客人,对不起罗。」 有时候也有小朋友下楼跑到外面玩,不过其中没有卡尔洛的身影。 安洁拉老师向职员询问卡尔洛在二楼的情况,只得到这样的答覆: 「是啊,他们正在看书。她还说她想学花绳,向我们要绳子。可见她也有可爱的一面呢。」 眼看着下午已经过了一半,安洁拉老师忍不住喃喃自语: 「我知道她的目标是那班巴士,身上八成也带着搭车要用的铜板,可惜我是不会让她趁心如意的——来吧,看你怎么出门?」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年轻女职员的叫声: 「啊——!你们在做什么!好危险、快下来!」 「采取行动了?」 安洁拉老师立刻站直身子,却没有走开半步,而是向一名从职员室飞奔而出的女性说道: 「请你到二楼去看看。」 然后自己继续在玄关外面观察外头的动静——没有人往大门口跑去。 二楼只听见慌乱的脚步声。女职员走下一楼,脸色苍白地报告: 「有两个小朋友爬到窗外的排雨管,想从水管溜下去……」 安洁拉老师马上回问: 「他们只是作势要爬出去,并没有真的溜下去,对不对?」 「啊?对…:您怎么知道的?」 「那是假动作,只是简单的声东击西。小孩子的胆子没那么大,才不敢从二楼的水管溜到一楼——我以前就不敢。」 「是……」 说到这里,中年女性气冲冲地揪住两个院童的耳朵走过她们面前。 「好痛——」「对不起啦——」 那两个人都不是卡尔洛。 「卡尔洛还在楼上吧?」 听到安洁拉老师的问题,中年女性点了点头,继续将两个孩子抓进职员室里,准备像往常一样开始说教。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阵猛烈的脚步声冲下楼梯。 只见一个小孩狂奔而下,看样子打算就这么冲出玄关。那个孩子虽然没有穿着卡尔洛的衣服,可是头上戴着一顶大帽子,完全遮住他的脸。 「啧!」 安洁拉老师只好跳出来阻止他。 只见她跨开脚步,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大暍一声: 「站住!」 那个孩子吓了一跳,立刻慢下脚步。 「不准在走廊上奔跑!」 安洁拉老师拎起那个孩子的衣领,直接将他抓到一旁,然后掀开帽子,看清楚长相。 「果然是诱饵……」 他不是卡尔洛,而是一个体格身高相仿、常跟她一起玩的小男生。 「请一并骂骂这个孩子。」 安洁拉老师把小男生带到职员室门口,让他加入其他两人的挨骂行列。 又在同时—— 「呀——!」 二楼传来一个小女生的尖叫。 「!」 安洁拉老师和另外两名女职员一起抬头看去—— 「卡尔洛从窗户摔下去了!」 这才听见这声惊呼,还有孩子们的喧哗声: 「那个白痴!」「笨蛋!刚刚还说没问题!」「怎么会这样!」 安洁拉老师拔腿就跑。但不是上二楼,而是冲往玄关。可是马上停下脚步,向一名女性职员下达指示: 「要是卡尔洛下楼,请你一定要拦住她!」 说完之后才冲出屋外。 一到屋外立刻全速冲刺,先绕到建筑的后方。在后院玩耍的孩子也都听到刚才的尖叫声,正仰头看向游戏室的窗口。 至于后院的地上—— 「哼!我就知道!」 看不到卡尔洛的娇小身躯。 她抬头看去,只见窗边探出好几个小头,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种小把戏,你以为骗得过我?」 安洁拉老师沿着原路冲回屋内,一进玄关就对茫然的女职员问道: 「卡尔洛呢?」 「她没来……不是摔下楼了吗?」 「那是骗人的!好啊,惹了这么多麻烦,就算我抓住你的脖子也没人能说什么……」 安洁拉老师的嘴角浮现恶魔笑容,一步一步踏上楼梯。 她打算前往游戏室。事到如今,就算把卡尔洛抓起来禁足到傍晚,也不算是侵害人权。 上了二楼,沿走廊前进几步,安洁拉老师伸手抓住游戏室的门把。 「卡尔洛!到此为止了!」 猛然推开房门,却见到大半个身子已经攀出窗外的卡尔洛—— 「你太嫩啦!」 「什——」 ——还有小脸上的潇洒笑容。 「来得正好。就这样——再见啦!」 留下一脸惊愕的安洁拉老师,卡尔洛的身影消失在窗边。 安洁拉老师连跑带跳躲开游戏室里的小孩,连忙趴到窗边。打开窗户往外一看—— 只见到卡尔洛俐落地从排雨管往下滑,安全在前院着地。 「哩i—,」 卡尔洛抬头看着二楼,得意的笑了一声,还对着安洁拉老师举起右手大姆指比了比,随即飞也似的奔向教养院大门· 「…………可、可恶!」 安洁拉老师大声怒骂,又转身朝游戏室外跑去,一路闪过奸几个被她吓哭的院童,也顾不得震天价响的脚步声,气急败坏冲下楼梯,像一阵狂风跑过几个目瞪口呆的女职员面前,三步并两步出了玄关。 卡尔洛远远的背影正跑过大门右转——那是巴士站的方向。巴士也刚好在这个时候开来。 「有一套!但别以为你跑得赢脚踏车!」 巴士站约在一百公尺之外,脚踏车应该追得上。 安洁拉老师把手伸向门边的爱车,正想一如往常抬起车来换个方向—— 「咦?」 怎么也抬不动。 定睛看去,只见爱车的前后轮都被细绳牢牢绑在庭院的大树上。 「…………」 那些都是花绳的绳子——是先前跑到屋外的孩子干的好事, 「该死!别小看我!」 安洁拉老师不打算花时间解开那些线结。她使出浑身解数,硬是将脚踏车用力一扯。 「暍啊!」 啪啪啪!绳子被她一口气给扯断。一看到脚踏车重获自由,立刻跳上去猛踩踏板。 穿过大门的脚踏车一个甩尾,直直往巴士站骑去。 巴士就在前方,这时正要停靠巴士站。车后的红色刹车灯刚刚亮起。 「什么?」 可是却见不到卡尔洛的身影。 巴士站空无一人。没有岔路的笔直马路前后左右,也看不到卡尔洛的人影。右手边就是教养院的高墙,卡尔洛绝对不可能爬过去,左边则是空无一人的空地。 安洁拉老师继续往前骑,一面四处张望一面在巴士站紧急煞车。 巴士的车门还没关上。安洁拉老师一看见手握方向盘的中年驾驶,劈头就问: 「刚才有没有小孩上车?」 「没有·」 老实的司机先生又加了一句: 「今天一个客人也没没有。」 「请让我看看车内!」 「好是好……」 安洁拉老师把脚踏车放在一旁,一个箭步跳进巴士。这辆巴士只有这扇车门。 「…………」 车厢里却只有一排又一排空空荡荡的座位,没有乘客。 「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看着安洁拉老师气喘嘘嘘呆站在那里,司机先生轻声问道: 「可以了吗……?」 「好……不好意思,我以为教养院的孩子逃了出来……」 安洁拉老师一面道歉,一面走下巴士。耳朵听到司机先生的声音: 「思——如果只是小孩,就算他有再多钱,我也不会让他一个人上车。」 「说的也是……不好意思……」 垂头丧气的安洁拉老师走到车外,听见司机先生喊了一声「出发!」随即关上车门,驾驶空无一人的巴士缓缓前进。 站在倒地的爱车旁,安洁拉老师傻傻看着没有客人的巴士驶过眼前。 「…………」 车后窗、备胎、尾灯、防撞杆— 紧紧攀在防撞杆上的卡尔洛。 「什么?」 卡尔洛看着发出怪声音的安洁拉老师—— 「老师——你也很厉害啦——!」 脸上笑得好开心,挥舞小小的右手。她的双脚放在防撞杆上面,左手牢牢握着备胎的固定管 ——这是坐霸王车的头等座。 「天啊……」 安洁拉老师马上懂了 跑到巴士站后,卡尔洛并没有马上上车,而是跑到巴士的前方,奸让安洁拉老师看不见她。 她知道安洁拉老师一定会去问司机,于是就趁老师上车找人的时候缩着身子绕到车后,在发车的同时跳上去抓住防撞杆。 「不用担心啦——!」 卡尔洛最后只抛下这么一句。 司机先生看不到卡尔洛。巴士变得越来越小。 这里距离邻镇三十公里,没有办法追上巴士。就算跟邻镇联络,卡尔洛也很可能在到站之前跳车。一旦混进人群之中,那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被她摆了一道……」 站在巴士排出的黑烟里,安洁拉老师颓然坐在无人的站牌下。 巴士继续往前开,很快消失在田园和草原的尽头。 『卡尔洛的华丽大冒险 序曲乙 完 『卡尔洛的华丽大冒险 其之一』 其实,卡尔洛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卡尔洛成功逃亡之后,教养院里掀起一阵翻天覆地的大骚动。 力气用尽,一脸憔悴的安洁拉老师和急得像热锅蚂蚁的院内职员,把卡尔洛的同伙们团团围住,可是不管再怎么逼问,他们的口风依旧很紧: 「没什么,只是出去晃一下。」 院方也打电话给邻镇的警察,始终没接到任何回覆。 就在漫长的夏日午后接近尾声,少了卡尔洛的晚餐时段结束之时—— 「我回来了—!」 卡尔洛的小脸竟然出现在门口。 所有的职员都很惊讶,二话不说把她押进职员室里坐定,不停询问她与责备她。 可是卡尔洛只是若无其事随口应道: 「我只是想到邻镇逛逛而已。」 仿佛幽灵的安洁拉老师悄悄站到卡尔洛面前。 「老师——对不起啊——」 「算了,没关系……可是你是怎么回来的……?不是没巴士了吗……?」 「搭送货的大卡车啊。我之前跟司机叔叔聊过,知道他今天傍晚会从镇上开过来,所以我在镇上逮到他,请他载我回来。」 「喔,这样啊……你连这一步都想奸了……真是服了你了……」 「别这么难过嘛,老师。你也很了不起啊,差一点就抓到我呢。」 「哼……算了啦……我也老了……」 安洁拉老师显得失魂落魄。中年女性连忙上前,额角青筋浮现,以惊人的气势说道: 「卡尔洛!不对,卡尔拉!这回我一定要好好处罚你!」 「我早有心理准备·」 「从明天开始一连二十天,罚你不准跟其他人一起玩!除了吃饭、睡觉和上学以外,你都得给我待在职员室里帮忙还有补习!我会派老师整天盯着你,只要你稍微偷懒或是想逃跑,处罚时间就会一直增加!」 「就这样而已吗?小事一桩。」 卡尔洛仍是一派从容不迫 「不过我想问——」 只见她的脸色一变,以一脸认真的模样问道: 「明天的导师送别会,我还可以参加吗?」 「…………」 没料到她有此一问,中年女性一时答不出来。停顿了一会儿才说: 「好吧——这算是特例。不过你不准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 次日。 卡尔洛和大家一起用过早餐,来到院中最大的房间集合。这里是小朋友们平时读书写作业的地方。 房里的椅子全都已经摆整齐,面向前方的黑板。黑板前面放了一排长桌,桌上有一幅裱框的人像画。 画中人正是导师艾印·墨尔索。但那是用蜡笔在月历纸背面画成的,而且笔法非常稚拙。 导师生前非常不喜欢拍照,死后一张照片也没留下。再加上人们也没找到他的遗体,最后只好用一个十五年前待过这里的小女孩的画来代替遗照。 画这张画当时只有五岁的她,后来被洛克榭首都的某户人家领养。 临走之前,小女孩笑着在导师脸上亲了一下——从此音信全无。 孩子们已经在房间里坐定。 教养院的职员们也都到齐,略有倦容的安洁拉老师也在场。再加上镇上的居民,送别会场里面挤满了人。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中年女性对着众人朗声说道·她的身后只有一幅小孩绘制的蜡笔画。 「为故人送别,却连一朵花也没有,我们也是干百个不愿意。但是——」 「等一下!」 卡尔洛突然出声妨碍仪式进行。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大人们全都吃惊地望着她, 「不好意思,送别会可不可以等一下再举行?」 「你、你说什么——?」 中年女性大惊。 「只要一下就奸。我只是希望送别会晚一点开始。」 「卡尔洛!你昨天还没闹够吗——」 中年女性生气了。 「等一下有什么关系!」「一下就奸!」「拜托!」「求求你!」 其他院童纷纷起身,异口同声一同嚷嚷。一时之间,会场中满是小朋友求情的声音。 「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中年女性显得有些狼狈,职员也是面面相觑,镇民纷纷大感不解。就在这时—— 「午安——!久等了——!就是这里吧?」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啊?」 职员们吓了一跳,一时反应不过来。可是院童们开始放声大叫: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就是这里——!」 「抱歉迟到了。量实在太多了。」 走进来的年轻男子身穿围裙,胸前捧着满满的「货」—— 「你赶上啦。麻烦摆在那张画的旁边!」 如此说道的卡尔洛,视线前方是—— 「…:真有你的!」 安洁拉老师的眼睛为之二兄,只觉得一股馨香扑鼻—— 原来是好大一束鲜花。 「遵命——!这种场合果然还是要有花啊。」 不知事情前后的花店大哥开心地将各种鲜花摆在导师的画旁,然后转过身对众人说道: 「卡车上面还有好多,我一个人不知道要搬几趟才搬得完。有没有人愿意来帮我的忙?」 「奸、我来——」 卡尔洛正想跑出来,却被安洁拉老师瞪了一眼。 「思,奸啦。我知道我被禁足……」 卡尔洛的脸上有些歉意。 「算了,快给我滚去帮忙,你这个坏孩子。我也一起去。」 不料安洁拉老师不但笑了,而且说话变得好粗鲁。 「啊哈哈!」 「哈哈哈哈!」 于是两个人一边笑着一边很有精神地跑出去。 「我们也可以去帮忙吗?我们想送点东西给导师嘛。卡尔洛为了大家,花光全部的财产去买花。邻镇的花店有好多花,这些都是她去订的·」 一个很小的小女生仰头看着中年女性问道。 中年女性蹲了下来,视线降得比小女生还低,柔声答道: 「当然可以啊……大家一起……去给导师送花——」 接着便是一阵哽咽,泣不成声。她抱起小女生,跟着卡尔洛等人走到外头。 「大家一起去吧!各位来宾也一起来!」 担任卡尔洛替身的小男孩振臂一呼,会场中立刻响起一片欢呼。 于是人人手里捧着鲜花,在走廊上排队等着进屋。 抱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高的盆花,卡尔洛边走边对身旁的女子说道: 「思,只要事情跟我扯上关系,就没有那么简单。」 「哼。别以为你赢了——虽然是我输了。」 双手提着鲜花的安洁拉,如此回答身旁的小女孩。 就在惊人的鲜花排场之中,导师的送别会顺利进行完毕。 有的花朵装饰在教养院里,有的改种在院子里,或是分送给来宾。 「唔……结果我还是要受罚?」 「那当然。规炬就是规矩。已经少罚了十五天,你该知足了。」 「唔……」 于是受罚的卡尔洛,只好暂时在职员室里的众多鲜花陪伴之下,度过她的每一天。 转载信息 录入:swordgrave 图源:肥王 扫图:亚里亚社长 本小说由萌动王朝动漫论坛转发,感谢您的下载 更多内容请关注萌动王朝动漫网:http://www.md521.com 找新番图包、轻小说、动漫音乐资源就到萌动王朝动漫网! 萌动王朝欢迎所有动漫、游戏的爱好者们加入!